时至六月,洛阳一带淫雨霏霏,洛水波涛翻涌,国色苑上空云雾低垂,纵然立身高丘也看不见恢弘壮阔的洛阳城。
就见琼英子站在湖岸边,一挥拂尘,面前刻满符篆的石桩拔地腾空,好似离弦之箭般射往远处,没入水中,没有引起丝毫涟漪。
随即湖中有七彩虹光冲天而起,一举刺破天上厚重云层,引得天光照临,雨水止息。
霎时阴阳之气调配运转,一重庞大结界笼罩而下,国色苑内部分建筑就此隐去。
施法完毕,琼英子站立原地徐徐吐纳,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长青并未上前探问。
两刻过后,琼英子稍有恢复,转身朝长青深施一礼:“多谢陆公子为我护法。”
“既然是我留下的结界之法,自然应该出面相帮。”长青点头道。
上元节行刺案过去已有半年,这段日子长青就在洛阳和伏藏宫两地往返,并无庶务缠身,平日里除了修炼,便是受洛阳权贵相邀,或赴诗会唱酬,或开讲道法。
长青也曾受琼英子的邀请前来国色苑,探讨结界布阵,算是看着精们如何一步步打造结界迷阵。
“此番结界功成,国色苑上下皆感激陆公子大恩。”
群芳小筑内,丹娘子与几名莳使出面拜谢,而一众精则躲在门廊或屏风后伸头窥探,窃窃私语,看着长青的眼神不乏仰慕之色。若非丹娘子劝阻在先,只怕她们要一拥而上,拉着长青去赏品香了。
长青落座后说道:“如今结界仅是初成,往后还需要巩固与改进之处,那就不是我能够干预的了。”
国色苑的精自有秘法,她们布置的结界,并非是驱使六丁六甲、山川灵祇,勾招气机加以运使,与道门有异,长青自然不会过问太深。
闲谈几句后,丹娘子忽然问道:“这段日子都是陆公子单独前来,为何不见程郎君?”
“他有公务在身,无暇前来。”长青言道:“若是见到他,我定会转告丹娘子好意。”
丹娘子掩嘴轻笑,接着说:“天色不早,陆公子便在我国色苑留宿一晚吧。”
“不必了。”长青有些急切,起身拱手:“我与几位同道有约,先行告辞了。”
丹娘子等人还想挽留,长青去意已定,只得出门送他离去。
“姐姐,亏你还说陆公子有太祖之风。”玉茗有些气恼,耍起了小性子:“他来了这么多次,结果一回都没碰过我们。太祖陛下的落拓不羁,我看他也没有啊。”
丹娘子笑道:“你要是真的仰慕陆公子,大可效仿红拂夜奔。”
“真的?”玉茗跃跃欲试。
“只怕陆公子看不上你。”解语娘叉腰笑道:“人家是道门俊杰,成天跟我们这些精混在一块,怕是有损名声。”
“结界初成,还是先把心思用在此处。”琼英子说。
“好好好,听你们的还不成吗?”玉茗无奈道。
……
离开国色苑的长青迅速赶回洛阳城,他如此着急,并非出于羞涩,而是心思放在别处。
回到落脚宅邸,长青翻出一份卷轴,那是程三五在几个月前去长安述职过后,悄悄给自己带来的。
据程三五说,这份卷轴是内侍省高人钻研安屈提遗物所得,其中就包括那奇特的结界之法。
不过由于所学所修迥然不同,内侍省也没法完全重现安屈提的法术,只能用于参考。
长青正是因为得了这份卷轴,对结界之法的领悟又上一层楼,正逢琼英子相邀,他便出面做了些许修改,使得这结界之法更契合国色苑众精。
他急着赶回洛阳,正是因为今日琼英子用了自己教的办法,让他又有了一番心得。
当长青仔细把心得领会抄录下来后,忽然听得院内一阵声响,出门一看,原来是程三五来到。
“你回来了?”长青略感惊讶。
程三五近来一个多月并不在洛阳,见他用掸子扫去身上尘土,衣摆处也有斑斑点点的泥水污渍。
“别提了!”程三五埋怨道:“那伙贼人躲进伏牛山跟我绕圈圈,我派人分兵几路都截不住,差点让他们跑了!”
上元节行刺案传到长安,圣人得知后大为光火,当即下诏搜捕所有参与行刺之人。
如此一来,在内侍省的追查下,不仅是赵腾出身的白桥庄遭殃,与之通风报信、暗中配合的各路人马,全都受到牵连,洛阳一带掀起腥风血雨。
当然,事情到了这份上,被波及之人未必真的与行刺案有关,朝堂中也有人借题发挥,藉此打压异己、排挤政敌。
各种明争暗斗一波波传到具体办事之人,就演变成对洛阳几家名门大派的血腥杀戮,以及对其产业的侵吞霸占。
这些肮脏活计,自然是由程三五和阿芙这种人物来干,对于一些冥顽不灵、负隅顽抗之辈,则是要用酷烈手段清理干净。
程三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