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庄门,各人都注意到了树下那男子。
方才还坠在后头的宝玉快步跨到前面,不小心挤着紫鹃,紫鹃见他直直盯着那人,疾走几步,脚步又忽的一顿,似想起什么来。
宝玉未及反应,主家老爷已朝那男子拱拱手,随着距离拉近,他给贾母介绍道:“老太太,这位公子乃是我家小儿的学友。”
那男子微微欠身行礼,道:“晚辈名静溶,问老太太安。”
贾母眼神毒辣,名静溶的男子虽着常服,除了手上盘着珠串,身上无一饰物,但却掩不住通身的华贵气度。
她快速打量了番,夸赞道:“芝兰玉树,机巧若神,瞧着多好的孩子。”
静溶道:“老太太折煞了,愧不敢当。”
宝玉接过话头,同静溶行了个书生间的平常礼:“小生贾宝玉,实有幸见过公子。”
静溶回礼,笑道:“我心同此。”
方才进庄门的几步路,紫鹃从他们的言谈间知晓了主家老爷姓周,因天气炎热,凑巧赶上休沐,便携家人前来避暑。
又闻贾家来此,便下请帖,邀请一坐。
静溶同宝玉打了招呼,又与各位夫人小姐见过礼,周老爷招呼道:“日头盛,大家莫晒伤了,请去前厅坐坐。”
到别人家做客,自然由主人家安排,一行人随着往前厅走去。静溶与宝玉走在一处,两人虽没言语,却不尴尬,紫鹃暗瞧着,只觉得他俩不陌生。
到了地方,贾母与周老爷打几个回合,左不过长辈晚辈的礼数,贾母推辞不过,最终还是坐在首座。
丫鬟们上来茶水点心,贾母笑问:“早听说周大人膝下一儿一女,和鄙府的淘气神约摸同岁,怎的不见令郎和小女?”
周老爷摸摸胡子,答言道:“小儿不成器,前些日子在县衙里谋了个小差,赶着报道,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衙门里。昨儿打发人回来报信,说是工事忙毕,本以为昨夜回家,恐有事情耽搁住了,想来不大会儿便会回来。”
说完儿子,周夫人接道:“小女听说今儿有哥哥姐姐前来,高兴得很,知她言行无状,又恐惊了太太夫人们,正在后头布置着。”
贾母夸赞道:“令郎上进,姑娘知礼,大人和夫人好福气。”
奉承迎合的话这段时间紫鹃听了不少,已没什么兴趣,暗暗观察起四周。
只见这个前厅分成两部分,一头是迎客区,便是现在所处的位置。另一头用数块高大屏风隔着,进门前能看见那边摆放了桌子。
下人们有条不絮忙碌着,其中一个丫头对这边矮身行礼,周夫人会意,笑道:“瞧着这么多年轻人,与我们这些老家伙待在一处,也不自在,便放了人去玩罢。”
王夫人没有答言,从头到尾脸上都挂着刻上去的微笑,到前厅坐下后,更是像个木头人般,一动不动。
刑夫人的心思却藏不住,又被拘着,因此小动作格外多,默片刻,又突兀地陪笑片刻,一口接一口喝茶。
周夫人这般说,自当由同辈的王夫人或者刑夫人答言,见她俩不接话,贾母只好强提嘴角,笑道:“夫人秀外慧中,说得很是。”
周夫人很是客气地对静溶道:“麻烦溶公子,请代憬儿看顾着公子小姐们。”
静溶站起身,答了句“是。”
宝玉忙跟着起身,黛玉、宝钗,还有惜春同样起来,一齐朝上座行礼,便退了下去。
走出厅门,太阳已升至上空,连廊的一半露在阳光下,黛玉忍不住抬起只手,微微遮挡眼睛。
静溶停在此处,问道:“姑娘,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黛玉却是没料到这人会注意自己的小动作,微微诧异:“不是,只阳光有些刺眼。”
转角那头冒出个手拿纸伞的少年,装扮比普通小厮好得多,又比主人差上些许。他见着宝玉一行,停在旁边,微躬着身。
静溶给黛玉介绍道:“他是我的侍童,名叫康顺。”康顺将纸伞递给静溶,只简短称呼了句“公子。”
静溶撑起伞,似乎想给黛玉举着。宝玉愣在前头看着,欲言又止,扭扭捏捏。
紫鹃已将此人身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实在不敢冒犯,好在雪雁不知者不畏,大咧咧地将伞从静溶手里接过来,大大方方地说:“公子,我来给姑娘撑伞,谢啦。”
紫鹃不由得心道:雁子,好样的!
康顺在前头引路,静溶朝宝玉道:“贾公子,愣着作甚,我们去渌水厅吃茶。”
宝玉适才反应过来,闷声闷气地道:“不敢,称我作宝玉就是。”
静溶:“好罢,那你也莫同我客气了,叫我静溶便是。”
一个静字,一个溶字,紫鹃内心呼啸:北静王水溶,你装也装得像一点罢,真当大家都没脑子的吗!
黛玉没开天眼,只当他作一名闲散书生,礼貌言谢。
渌水厅的布置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