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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1 / 3)

潘子安被人敲晕抬走的时候,她还剩下一丝意识,知道被人捂了嘴巴,套了麻袋,捆了起来,只是神经被敲麻了,动弹不得。似乎魂魄已被敲出了体外,能体会到,却支配不了。

这是不是死亡的感觉?死了好,死了便再也不用继续过这流离逃亡的日子!

可是,弟弟尚未成年,父亲遗下的手稿尚未印刷成书,这两件事是父亲去世前最后的托付。她还不能死,她这条命还有活下去的必要。

套头的麻袋被人粗暴的摘走,船头一个小灯泡在夜风中摇晃,晃得她头晕目眩,怎的竟在一艘离岸两三丈远的小破船里?

几个蒙着口巾、穿着粗布短褂的烂仔,背对着她站在船头,正朝着码头上一波人,摆起对峙的姿势。

小船在海上是乌黑一片,但码头岸上却是灯火通明,子安认出了站在岸边的钟良材和赵汝成,两人身后跟着几个钟家家仆,还有一班印度警卫。这是什么情况?

“钟大少,你此刻不在晚宴里招待贵客,怎的也跟咱们这班穷鬼跑到这野码头?”船头中央一个压低帽檐的人开了口:“大夜天,叫这些印度佬,他们不明是非,万一擦了枪走了火,莫不是要就此舍了你家妹子?兄弟们今晚扛包袱走道,扛的是软包袱,走的是二少爷的道。”

赵汝成刚从日本留学回来,尚听不懂这些黑话,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玲珑眼镜,凑到钟良材身边,小声问道:“大哥,那人说话是什么意思?”

钟良材也压低声音:“他们要见良璞,今晚只劫财,不劫命。”

赵汝成得知那人只是要钱,才算放下些紧张,忙对船上的人大声叫道:“船上的兄弟,你们要多少钱,千万莫伤了人。”

船头那人不理睬,只回道:“叫钟二少来接包袱!”

钟良材和身边一个较年长的印度警长低语了几句,只见那警长转身指挥着众警员列队撤退。如此,岸上只留了三五个钟家家仆。

钟良材把汝成拽到身后,嘱一个壮实家仆护送他到码头后手的避风塘廊下等候,这才对船上喊道:“船上的爷们,既是走老二的道,怎么也不打听好了,老二去乡下办事,今夜回不来,我替他给兄弟们送风可行?”

船头那人见岸上兵卫尽撤,只留下一个跛脚的钟良材和三四家仆,说话间更是硬气起来:“钟大少是个敞亮人,今日幸会!只是咱们各走各的道,明晚此时,叫二少爷再来接包袱便是!”

钟良材见这伙人就要劫了人逃去,岂能来去都任他们说了算,但语气上还是客气三分:“爷们,今天这包袱,我若非要接呢?”

船头那人手向后一招,潘子安被身旁一个烂仔拎绳揪起,扔到船头一条横梁上。这一摔,直将她撞在硬船板上,神经倒是被刺激清醒,她觉出浑身被捆扎的结实,骨头碎了一般疼,若不是口中塞着棉布,她当下早叫出声来。

钟良材初时还强装镇定,定睛细看才发现船上被绑住的竟是潘子安,反倒愤怒起来:“你们怎么敢?!”

船上那黑帽人似乎也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同,但此刻船上较岸上更人多势众,便丝毫不惧:“若旁的人非要抢,照规矩,今晚就只有浸了水的硬包袱,扔下去!”

几个烂仔作势,便要将潘子安踢下水去。子安匍匐在狭窄的船梁上,本就坐卧不住,经不起这些烂仔的踢打,几乎就要被逼到了船边。

莫不是今晚真要淹死在这处野码头?从上海逃到重庆,从重庆逃到广州,从广州逃到香港,逃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潘子安闭了眼,罢了,老天既要收了她,岂是她想逃便逃的了?

钟良材:“慢着!爷们既是走的水路,可认识乔七?我若借乔七的风送一道,可行?”

黑帽人似是没料到钟大少搬出了乔七,思忖良久回道:“既是刮的乔老板的风,兄弟们自是心照!但今夜咱们包了钟家三小姐,明日只怕是要登了报纸,路费总要对得起,也不怕江湖上笑话一番。”

潘子安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这伙匪人误把自己认成了钟良玉!是啊,早该猜到,潘子安一介平民,哪里值得绑?要绑也必是绑一个富家小姐!可笑,死到临头,才发现为别人做了替死鬼!亏得一个时辰前,在晚宴后台还被钟良玉骂了一番,明日若知道是自己替了她赴死,她会不会更得意?

那钟家大少爷没认出吗?船上这么黑,他定是看不清,也以为自己是钟良玉?

钟良材之所以支退印警,为的就是避免再闹大,以免良玉第二日真被人登了小报,富家小姐被人绑了票,岂非留下一生的污点。既然船上的人是潘子安,自是没了舆论危机,这江面上天天死人,哪家小报闲的没事做,要来报他钟家一个小职员的死?

但他心底为什么这么愤怒?是气愤他们拿旁人冒充妹妹来诓骗钟家?还是气愤他们为了钱财随便什么人都抓?不,都不是,是因为他看不得眼前这条船。他这一生都见不得有人在船上行凶,他绝不允许小时候亲眼目睹的惨景再次上演一遍,现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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