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柳卿颂抱着一个大匣子当宝贝一样推开院门,柳卿吟已经坐在亭中喝茶了,那封信仍旧一变不变的躺在石桌上。
轻手轻脚放下木匣后,她举起那张信,“没有送到吗?”柳卿吟啧一声,“人是到了,信无人查收。”
看着柳卿颂面露疑惑,她解释道:“门口的守卫说裴太医一病不起,子女们一并看护,不准随进随出。”
“怎么会……一封信而已。”柳卿颂垂头丧气,喃喃自语,“何况那些看门护卫不该认得你吗。”
声音虽小,还是被柳卿吟捕捉到了。
“我也未曾见过他们。”
柳卿颂下意识地抬头,紧盯着她。他们来往柳裴两府多年,护卫们早已认得二人,有时还会闲聊几句,而裴老太医又重用老熟人,难不成换了新的?
“禁卫军。”柳卿吟很笃定地说,“裴府内外都是禁卫军。”
“什么是……禁卫军?”柳卿颂很少关注这些。
所谓禁卫军,正是东宫禁军,他们是太子的死侍,一生只效忠于一位主上,也只听命于一人,皇上放心太子,自然也为他整顿了一队禁卫军,而如今很明显,他们只能是受景玄瓒之命,监守裴家上下。
在柳卿吟的一番解释下,柳卿颂越发心乱,“那你又是如何知晓他们身份的?”
柳三又为自己续了杯茶,头也不抬,“很好辨别,白衫黑袍,禁卫军军服乃□□,除队中之人,世上再无第二件。”
“想不到你整日蒙在府中,还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柳卿颂拍拍衣服,道。
柳三显得很得意:“我可是要考官的人。”
“考官?”柳卿颂恨不得趴到她脸上,“你一个姑娘家家考什么官?”这语气,这神情,和柳络相比,不能说好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柳卿吟扶额,叹口气,“是女官,我要考尚宫局掌事。”
对于宫一类的词,柳卿颂的认知只有后宫,她故作惊讶,“这么说,你要去伺候嫔妃?”
这句话一出,柳卿吟彻底无语了,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我不是宫女丫鬟,是尚宫局!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柳卿颂的确不懂,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对于柳三来说,有这么一个大龄儿童的姐姐已经习惯了,自己家的,还能怎么办,惯着呗。
正想着,她的注意力被分散,看向了柳卿颂身边的木匣,“这是何物?”
柳卿颂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才回想起来还有这码事,又抱起那匣子,抬到桌上,拍拍盒顶,“这里面可都是好东西,价值连城呐!”
好东西……难道是?
“是笔墨纸砚吗?”柳三探过头来。
柳卿颂摇摇头,“你怎么这么无趣。”而后打开盒顶,“锵锵锵!”
匣中整整齐齐摆放了一排金簪,柳卿颂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祖母绿孔雀簪,递到呆若木鸡的柳三面前,“这可是玉唐今的镇店之宝,金簪五套盒!”
柳卿吟:“哦。”
柳卿颂:“……不喜欢嘛,全长安的千金可都抢着要呢。”
这句话才提点了柳三,柳卿颂平时可是买一支普通花簪都要斟酌再三的人,今儿是富贵了?“你有这么多银子?”
果然,柳卿颂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羞红了脸,“这……是太子殿下买的——啊不对,送的,他说送我的。”
柳三暗自叹息,天下没有白来的便宜。
是夜。
柳络今日回来便同自家夫人唠嗑,从家长里短说到了朝堂风云。
“你说皇上这几天是怎么了,先给老二赐婚,今日又给叔之赐了婚,上赶着做媒。”
屋外的柳三耸耸肩,压低声音,“得,皇上转行做月老。”转身离开。
她没听到柳卿颂的那句“那是我仅剩的一点希望。”更没听到柳络所说的“太子向皇上请下的旨意。”
那不光是柳卿颂仅有的希暝,更是她对景玄瓒,那个东宫太子,仅剩的一丝好感。
或许在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昔日柳府大巷口的人们,还是会回想起这个下午发生的一切,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
这一次柳卿颂做了充分的准备,历时一个下午,庆幸的是柳卿吟一直没来找她。
待西厢房空无一人,全府上下皆找不到柳卿颂的身影,柳夫人意识到了不对前去禀告柳络时,已经来不及了,这一次,柳卿颂成功出走。
倒也并非逃,她只是单纯地,固执的地,要去找一个人问清楚。
“给我找回来,把人给我找回来!”一向儒雅的柳老爷据说在那天摔碎了十多个花瓶,地上那一小块碎片都是价值连城。
柳卿吟就那样坐在屋内,听着屋外的风声雨声,摇摇头,看向桌上那张纸,上面狂草般的字迹依稀能看清楚:此去东陲,自会掂量,劳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