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一身反骨的反叛分子,他不学医,不搞古典音乐,跑去学了考古,全世界转悠,上流圈子这里面提起陈家的二公子,总要调侃一句“倒斗的”。
不过这位倒歪打正着有点商业头脑,古董生意是越做越大,即便如此陈家老爷子见他一次也是胸口疼三天,不怪老爷子封建,陈栖哥整天穿一身唐装带几个不伦不类的朋克耳钉,宣称要搞中式摇滚乐,乡土结合,中洋混血,搞出来陈栖这么一个畸形奇才。
他偶像是温庭筠,整天嘟囔着和温庭筠知音难觅,同样怀才不遇,年少时我问他一个盗墓的为何搞文艺摇滚,他颇为神秘的一甩头,告诉我这是他的精神世界。
小小的我把他的精神世界奉为真理,多亏了我哥才矫正了我儿时扭曲的三观。
把公司交给他,我哥倒是放心,在外日理万机的精致老总此刻坐在医院床沿,拿着水果刀给我削梨吃。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样的日子乃欲界仙都叫人欲罢不能,我决心不能这么堕落下去,于是当天晚上拿了本教材上了医院天台秉烛夜读,吹冷风吹到半夜,连续打了五个喷嚏,然后被寒气森森的我哥拎回病房。
我哥准备开口跟我讲道理,我抢答:“医院是你的,我不能乱跑,对吧?知道了,陪我打游戏吧。”
我哥无言以对,又不能用暴力手段取胜,无奈只得强硬揽住我,将被子一层又一层裹在我身上,活像裹蚕蛹。
蚕蛹就蚕蛹吧,总比被我哥抽强。
不过印象里我哥似乎从来不打我也不骂我,最多气急了说几句重话,而记忆中,似乎连重话都没说几句。
我哥真温柔,不知道将来便宜哪个姐姐。
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为什么一定要和与自己灵魂不契合的人结婚呢?这两个问题一直周旋于我的童年之中,前者我哥和我说:
世界上人本来应该四条胳膊四条腿,两张脸,两颗心脏紧紧贴着跳动,后来被分开了,另一个自己孤独的在这世上漂泊,痛苦的高歌,只有找到另一半自己然后结婚才能缓解这份永无止境的悲痛,所以我们要结婚,不能留一个痛苦的自己在远方。
第二个问题我们也没想到答案,为什么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了利益同床共枕,为什么心甘情愿牺牲爱情,为什么留另一个自己在世界上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
有些问题只有到了特定的时候才会知道答案,我哥确实无所不知,但这些东西他不告诉我。
我在书上读到“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跑去问我哥你以后入坟吗,我哥摸着我的头高深莫测的说大概率不会,因为他和他喜欢的人不能结婚。
什么意思?我哥有喜欢的人了吗?
那不行,我还没同意。
我胡思乱想着,高烧容易分散人的注意力,我的脑子好像被切成十份,每份都在想不同的事情,最后CPU运行过度不堪重负,随着一阵高温和一声巨响脑子就会报废。
我不想让我的脑袋炸开,于是放弃思考,钻进被窝里拉着我哥的手睡觉。
我多想让哥陪我永远,大概哥哥也是这么想的。
我其实比我哥自私多了,我才不想让我哥结婚步入爱情的坟墓,就这样,就这样一辈子就好了,我每年过生日都这样许愿,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我真希望这个愿望能成真。
恍惚间我又想起来小时候桃园三结义的场景,那时我义正言辞,严肃认真,好像今天发了这个誓,明天就永远不会改变。
好吧,我还是希望永远都不会改变。
我是个很贪心的人,希望我哥不结婚,希望我哥和我永远在一起,
最后倒真如童年所说的那句了———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希望我和我哥没有生离死别和阴阳两隔,我想和他手拉手上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