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余嘉安醒来的第七天。
经历数天的绵绵小雨后天空终于放晴,晨光透过玻璃洒进卧室,白色的薄纱贴紧床头,靠近床脚的鹅黄色被褥近乎垂地,书桌上摆着一份大学时期的画稿,日历上的数字倒退回两年前,窗边的风铃轻轻摇晃。
一只鸟停在窗前又飞走。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眼睛所见之物触之可及,耳朵所听之声溯之可查,柔软的枕头埋住她的半张脸,一切都真实地呈现着。
此时大三还没开学,余嘉安懒懒地躺在出租屋里,总算弄明白了一件事——她走狗屎运,回到了两年前。
她还没毕业,她妈还在,肇事者还在休学中。
这下,是真不能去公司报到了。
除了脑子总觉着有些迷糊外,一切正常。
天知道一睁眼看见明明已经去世的她妈穿着围裙拿鸡毛掸子喊她起床有多惊悚,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字字珠玑的嘴皮,挥舞着鸡毛掸子打她的姿态简直和她妈一模一样,大变活人也不敢过了保质期这么变。
在被她妈教训了一顿后,余嘉安居然很快接受了现实,每天一大早就掀被子起床,又是给余妈端茶送水,又是洗衣拖地买菜的,成天围着余妈转。
不善言辞的余爸见了,都要乐呵乐呵地说上一句:“你那鸡毛掸子给你姑娘脑子打通咯!”
余妈瞪他一眼,五天之后终于受不了自家闺女跟个跟屁虫似的,叫她开学了赶紧回学校。
临走前,余嘉安站在自家门口看着余妈抱着一堆零嘴跨过门槛朝她走来。身上穿着三年前自己买给她的绿色短袖,脚上着一双过时的凉拖鞋。
等她走近了,余嘉安恋恋不舍地说:“这衣服口子敞了就丢了吧,你没事就和隔壁张阿姨去接上逛逛,碰到自己喜欢的就买着。听说东街新开了家糕点店,生意还不错,过几天叫爸一样的卖点。吃不完的青菜就倒了,别留着隔夜吃。还有啊,大夏天的别省电,该开空调就开,省得起一身痱子。对了,你和爸出门看着点车,拐弯的地方留心点,过马路看着点红绿灯……”
“啧——”余妈打住她,将颜色各异的塑料袋往她怀里一塞,“赶紧滚,烦不烦。”
时间还早,余嘉安翻了个身,伸手去够桌边的手机。
备忘录上记着一个具体的日期——她妈就是在这天遇上车祸的。日历设置了强提醒,觉着不放心,又把前几天都设置提醒。
规整的数字下出现几个黑色小圆点,手指在页面停留半晌,随后日历被快速翻过——她把那倒霉的日子也弄了强提醒。
还是躲着点好。
她起身,麻利地刷牙洗脸,打算吃个早饭再改一改两年前那坨狗屎一样的假期设计。
小区外的早餐店已经过了高峰段,米粉店的老板同她熟稔,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聊天。
刚来时的那份虚无感渐渐消散,周遭熟悉的景物唤醒了记忆,巷子里飘荡的烟火气落到人身上。
浮着油沫的汤汁浇入米粉,老板拿勺子挑起小料的动作十分麻利,仿佛手底下有道轨迹似的,撑平塑料袋,将汤碗平稳放下,系一个方便拎着的活结。递给余嘉安时老板笑着说:“前几天有个可俊的小伙进你那小区了,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呢。”
“要开学了嘛,应该是新生。”她低头往碗里夹香菜,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付了钱,闻着香味,心情颇好地往回走。
余嘉安所住的小区是前几年建起来的,附近有一所中学和一所重点大学,出门走个几百米就有公交和地铁。
或许是瞅中这两点,整个小区像是一片生长过剩的杉木林一般野蛮地盘踞着,其间林立的高楼交错分布,岔道蜿蜒,东南西北各设一门。
想着理应是熙来攘往,现实是一到夜间,亮起明灯的房屋堪堪不过百户。业主们大挥金手,都是买给未来。
要不是有土豪小姨象征性地收了一点租金,她现在可能会挤在四五个学生合租的房子里。
余嘉安心情颇好,大阔步地迈上楼梯,随性地哼着歌儿,也不在乎调准不准。
楼道里回荡着歌声,钥匙当当作响。她熟练地拐弯——然后猝不及防地摔了个五体投地。
塑料袋被甩出小段距离,碗里的汤汤水水倾泻而出,罪魁祸首却是纹丝不动——三盒堆叠的纸箱。上面统一地贴着标签,分别是书籍、书籍以及书籍。
一双干净的白色运动鞋停在眼前,鞋的主人朝她递上一包纸巾,有些犹豫道:“……你没事吧?”
她有事。
因为这声音,前不久刚听过。
再次撞见江止的杏眼,仿佛撞见自己倒在血泊中戛然而止的未来。后脑勺传来隐隐的钝痛,犹如钟磬敲击后的回响。
她连忙起身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回去冲一下就行。”话落拔腿就走。走出几步,又折回来捡泡汤的早餐,那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