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对象,剩下一张则在鬼街游荡。
秦无渊躺回床板,背手在后阖目假寐。
在外人看来他是在禁闭室中小憩,实则他的神魂早已附在纸人上逃之夭夭。
长达数百米的“鬼街”在白洞天坑、无根湖的影响下,此地形成阴阳有异的环形大道,每日子时交点岔径都会进行重组。
“鬼街”的名谓千古不曾改,其中缘由众说纷纭。
但流传最广的一个说法是:作为千年前开发六一谷的第一人,欧阳氏初逢此地就碰上了“鬼打墙”。道家、生死家双修的欧阳谷主困于此地一个月,修成饿鬼道后终才堪破玄机。
玄黄色的纸人犹如过街的老鼠,遇见人便迅速逃窜。
鬼街的北部在盂兰盆节时期被划为“火树银花不夜天”的主要场所。
除了昨日放飞的夜间烟火,此地还会进行持续一月的“打树花”。
由墨家、道家两家共同搭建的花棚,融化的铁水将于此被泼洒,迸溅形成万朵火花。
一路躲躲藏藏,秦无渊操纵着纸人抵达鬼街深处的断垣残壁——生死家往生堂。
作为最靠近无根湖的生死家教习室,往生堂在六一谷最后一位生死家天官邦治重伤沉睡后,便成了放置天官邦治们七星魂灯的场所。
秦无渊会选择往生堂找乐子,还是因为今早惊诧了整个六一谷的消息:沉睡近百年的生死家天官邦治沈无垢,苏醒了。
当然他只是想过来溜达溜达,只是完全没想到往生堂竟然没有设置任何的禁制,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正面进来了!
再三确认没有禁制后,蹑手蹑脚的纸人不再拘谨。
上蹿下跳间,纸人小小的脑袋东张西望。
往生堂的门扇生满苔藓,房檐上的各道彩画已经斑驳剥落。然往生堂虽破败,庭院中的花草却不见凋零。
青色石板上生长着一株银杏,秦无渊瞧着眼熟,却想不起来曾在哪儿见过。
再荒废,往生堂好歹也曾是生死家的主厅。两层高的唐宇间,手掌般大小的纸人恍若沧海中的一粟。
秦无渊操纵着纸人跳上朽木楼梯,上层的厢房更为空荡,从朽梯直入,两边落地置着数盏长明宫灯。
中道深处,蒲团累高,向上望去,属于诸家天官邦治的七星魂灯均悬于此间上空。
然而越靠近七星魂灯,这厢的秦无渊眉头就蹙得越紧。
纸人来不及转身,极坏的预感喷薄而出,秦无渊立刻抽回附在纸人上的神魂碎片。
但不曾想,一股强劲的灵气骤然扼住纸人,秦无渊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阴魂不散的老鼠······”
低沉的嗓音听不出性别,纸人不断挣扎,秦无渊髓海泛麻,头一次知晓到被人捏着神魂的感觉。
“真令人生厌。”黑袍人话音方落,蓦地碾碎纸人。
玄黄色的纸人化为碎片消散,一同被碾碎的,还有秦无渊用于操纵纸人的神魂碎片。
“啊啊啊啊啊啊——”
变故生于刹那,疼痛袭卷,随着鲜血瞬间翻涌出咽喉的是秦无渊的吼叫。
无人知晓此刻他髓海中的魂火疯狂抴涨,那黑袍人只碎他一魂还不够,竟还通过附在纸人上的那块神魂准备燃烧他整片髓海!
秦无渊生死攸关,在鸿都门儒家博物楼中,捧着典籍书在阅读的秦无念衣袍不断被扯动。
她不用去看就知道,多半是秦无渊的纸人。
有些无奈地扯下秦无渊粘在她衣袍一角的纸人。
不曾想,秦无念扯下的瞬息,纸人如同瞬息间枯萎凋零的花朵,眨眼间便没了生气。
纸人垂下的脑袋蔫在秦无念手中,逐渐化为碎片消散。
秦无念猛地站起身。
另一边,秦无渊远在西秦的七星魂灯明明灭灭,例行打算皇家祠堂的小厮撑着人高的扫帚,脑袋不停地“小鸡啄米”。
一阵阴风吹过,小厮蓦地惊醒。
他大打了个哈欠,放好扫帚后不经意地扭头一瞥,小厮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原本熊熊燃烧着的七星魂灯,有一盏竟已几近熄灭。
“来人啊!救命啊!小太子的魂灯要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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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西秦皇宫渡鸦送来的急讯信前,谢现业正在修改变革之策。
西秦法家大学士谢现业官拜宰相、推行变革,他编撰文书向来下笔如有神,一如既往的行云流水间,今日却因髓海的魂火高涨而骤然一顿。
——真是不曾料到,那小子这么沉不住气。
停滞的笔墨晕染宣纸,谢现业一把扯起案牍上的宣纸,揉成团丢进纸篓中作废。
他走至窗边,伸手接过衔着信封的渡鸦,抬手破开急咒讯,谢现业嘴角微动。
“······他哪里惹到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