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寨山路纵横交错,大道小道暗道数十条,像大地山峦的血脉一样。苏明舟熟记于心,背着哲秀秀能够轻而易举的找到下山前往乾州最近的。
只是她的血止不住的流,起初来只是从嘴巴中呕出。后来眼睛鼻子嘴巴,七窍开始往外淌血血。甚至是下身宛如小产妇人一样,猩红滚热的血晕开,迅速弄脏了苏明舟的衣服。
“秀秀,你怎么了?”
埋着头奔下山,身后被一阵滚热濡湿,腥臭弥漫,萦绕鼻间。苏明舟终还是担心的回了头,想要看她一眼。但耷拉在肩膀上的脑袋,软趴趴的随着他脚步一颠颠的晃着。
“苏……苏大哥,我要死了。”
哲秀秀哼了哼,发出些声音,鲜血从嘴巴和鼻孔中滴滴答答淌出,落在行走的黑布鞋上。其实她本不该开口说话的,憋着喉间的那口气。以活尸蛊支撑,至少能够坚持到乾州的。
可看见苏明舟,那个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到霜雪染发的老头。如玄铁般坚硬冰冷的心还是软了,似乎是在与死亡触手之际,轻而易举的原谅了当年三心二意的男人,甚至对他生出了愧疚之心。
像是当年三个人,看似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葛,最终因为银绾的意外死去而有了解。
现在此刻,哲秀秀才知道随着死亡的来临,一切都可以原谅。想要最后一次和和气气的同苏明舟说话,即便是体内虫流窜,噙着鲜血,她还是艰难的从喉间挤出些微弱的声音。
“苏……苏大哥,其实我早就不恨你了。困你在苗疆,我……我只是怕你忘了我师姐,对不起。”
苏明舟哽咽了几声,似在为自己辩驳。
“秀秀,我没忘记她,我记得银绾的,我记得她的。”
但他自己是知道的,如若当真回了京,早就忘记银绾了。其实现在那张脸已模糊了,苏明舟记得最深得还是银绾死的那天。
他发现时人从悬崖上摔下来,落在石滩上。杏眸直勾勾的盯着晦暗的天空,身下红血晕开,将灰色的卵石染红。
脚下急促的步伐依旧不停歇,翻下山坳。眼前是数十亩稀稀落落的茶树林,小白花点缀在油亮的绿叶中,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幽香。
苏明州大口喘着气,有些恍惚,感觉那天又来了。只是他背着哲秀秀,看不见她模样,滚热的鲜血又一次染红他的衣服。
“苏大哥,对不起……”
缄默了很久,微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铃……铃儿,大婚那天我不是故意让你难堪的,是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身为父亲,至少会关心关心铃儿的婚事,她嫁的什么人,愿不愿意成亲,喜欢不喜欢巴东。可你一点都不问,也不关心。我是希望你出来阻止那场婚事的,你却颠颠的来参加婚礼。我已经对不起我师姐了,这是她生前定下来的婚事,我没有办法违背她的遗愿。我只能让铃儿嫁给巴东……”
血泪从眼睛流出,像是跌入红雾中,哲秀秀一时间如何也展不开眼睛。鼻子却有些痒,像是有羽毛在搔动一样。慢慢的耳朵像是钻进蚊子一样,嗡嗡的响,又疼又痒,刺痛能够传到脑中。
“苏大哥,替我告诉铃儿。师父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的娘亲。”
她感觉到体内的虫子在沿着七窍争先恐后的爬出来,蠕动声慢慢淹没耳边所有的声音,最终还是完全听不见苏明舟的声音了。
哲秀秀有些急了,只是紧紧的凑在他的耳边大声喊道:
“鸱鸮令,替我还给铃儿。告诉她一定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她以为自己听见了,怕苏明舟也听不见。说完胳膊重重落下,原本通红的肌肤逐渐开始发黑,爆起的血管像是虬枝一般蜿蜒在上。食指上勾着的鸱鸮令,从掌心中掉出来。却已早不是那张鸱鸮浮雕令牌,而是变成了一坨铁疙瘩。
用红线穿着,哲秀秀从昨夜便一直握在掌心里,没人知道那就是可号令矮寨弓弩手的鸱鸮令。帮她清理遗体换衣服的女人发现了,但也只是当成铁疙瘩,然后又重新放进棺木中陪葬。
乾州城近日来最骇人听闻的事莫过于两日前,苗人从天而降围了衙门,还有便是一早打开城门就闯进来的背尸人。
守城将士发现苏明舟后立刻就将人围了起来,瞧热闹的百姓和小兵丁前后脚跑到衙门去报案。咚咚的拍着黑漆大门上的铜环,扰得里面刚刚上值的差役十分的恼怒,黑色脸开门,钻出个脑袋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敲什么敲,上赶着去投胎是不是,小心爷当真送你小子去投胎!”
来报信的卖油郎连连赔笑,忙道:
“差爷,又出人命案子里,快唤县老爷出来办案了!这会儿凶手都背着尸体走到城门口了,好多的百姓围在那儿呢。”
差役不乐意横了眼,骂道:
“你是什么东西,我家老爷办不办案还要听你小子的,还不快滚!”
“是是,小的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