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后,银铃在山上待了好几天。天一黑,工地上就空了,只剩下她同石雷四五个差役守着。陆清河也知晓了工人们私下的传言,但他一直没什么动静。听过且就听过了,一直在衙门里呆着不出来。
到了腊月二十七的那日,衙门里来人传话,叫提早下工。去衙门里的领年肉和年米回家过年,休到年后初五再来上工。
银铃也得背着背篓下山了,散工收拾东西时,三叔伯又来找她了。
“二姑娘,上次同你说的事怎么样了,朝廷许不许。银子我们都凑好了,不花衙门的钱。”
老头从腰间解下一袋碎银,念叨着,“也是我们这些老东西不中用,竟是怕着些东西。但.....这心就是悬着,放不下来。二姑娘看看,能不能叫我们花钱买个安心。”
银铃为难的说不出来,这事却是不好弄。这是朝廷的工程,怎生能做此等怪力乱神的事。关于朝廷的威严,陆清河竟就事这般不管了。
她有些哀怨,闷闷的收拾着东西。三叔伯见状,讪讪的走开。小姑娘又忙得唤住他,无奈道“三叔伯,我再去同大人说说。”
“哎,就是花钱买了安心,又不耽误事的。姑娘问好了,我们就马上叫巴代法师择日子,法事只要一做。把人送走了,大家伙也就能够踏踏实实的干活了不是。”
老头一听她松了口,脸上露出笑意来,唠叨了几句,出去时就将这话传开了。
回到衙门后,她专门挑了个陆清河心情好的时候去问他。悄无声息的扒在月门下,书房响着摇椅吱呀吱呀的声音。往透气的窗缝瞧去,能看见里面那人躺在椅子里小憩。膝盖是盖着锦被,衙门里的那只大肥猫趴在上面,和他一样半眯着眼。
这是刚用过晚膳,吃饱了,正在晕饭的陆清河。身子软绵绵的,脑袋沉甸甸的。是最困顿的时候,也是最好说话的时候。不会像平时那样咄咄逼人,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杵在外面不冷吗?”
里面的人察觉她了,懒懒的喊了一声,膝盖上的猫撑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换个姿势继续蜷在他身上。
“大人,有个事禀您。”
银铃只得推门进去,规规矩矩的站着。
“三叔伯他们还是想要做场法事,我允下他们了。因着那事,工地上提心吊胆的。昨日还有人失足摔了下去,索性地方不高,没伤着。但底下的人,总是疑神疑鬼的。可否叫他们花钱买个安心?”
陆清河听着,眼也不睁,“你既拿定了主意,去账房支了银子,去做吧。”
“大人这.....”
银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陆清河不但允了,还从衙门里支银子。弄得她心里有些发虚,又犹豫了起来。
“这也怕,那也怕,那就都不用做了。”
陆清河翻了个身,大肥猫从他身上掉了下去,哀怨的朝他喵呜了一声。跳上一旁的圈椅,窝在锦垫上打盹。
银铃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想说出口的话一下都咽了下去。遂应了声是退出去,掩门时那男人又蔫蔫道:“留在衙门里过年吧,这几日有空闲,去把架阁库里的卷宗都看了。”
“是。”
随后门就关上了,屋子里的睁开眼,伸手薅了把跟前的猫头。
“她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她一个人留在乾州。”
陆清河对着那猫自言自语,迷糊的脑袋生出了想要带那姑娘走的念头。生也好,死也好,叫她生死相随。
从年前到年后,一个多月银铃不是在筹备堤塘的法事,便是在架阁库里温书,时常半夜才从里面出来,熄灯睡觉不过两三个时辰。
好在事情进展很顺利,法事由朝廷出面,所有的细枝末节都由她亲自把关。法师是意去寨子里请,以前便同她的师父哲秀秀是好友。叫人信得过,不叫瞎编出什么话来危言耸听,抹黑朝廷。
择的日子是在二月初,就在堤坝上做了场法事,人心便安定了不少。天气回暖后,陆陆续续的有人开始回来,夜里宿在工地上也不怕了。堤塘眼看着一天一天的修起来,山上的原本杂草丛生的荒地,翻出一片一片黝黑疏松的土壤。
到了月底那天,陆清河起了一个大早。天才刚擦亮,就点了灯。唤了差役备水梳洗,早已做好准备变成个秃子的他,发梳往头上一刮,竟是没掉下什么头发了。不知是时安老先生的药起了药效还是如何,对他来说总算是个好消息。
他心情大好,跑到书房里翻出了闲置的箱笼。《农政全书》、《齐民要术》、《河渠志》能翻出来的书册,全都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书案上。恨不得备上大马车,叫那马上就要去顺安考试的人全部带上。
想想也是,路途遥远,又是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的。陆清河琢磨着,去寻了张储当真叫他备了辆马车来。才吩咐完,杨竖就从游廊下走了来。
“公子,侯爷的信。”
陆清河接过,当下就拆开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