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阁内,歌舞升平。
桑落衡衣衫不整地靠在美人怀里,杜宇则在一旁奉酒。
青衣阁是风流快活之地,不仅接待男客,女客也接,这里伺客的男青衣唤青衣使,女青衣唤青衣姬。
江湖之中也不会有人瞧不起青衣阁的人,因贪恋青衣阁欢愉而家财散尽之人比比皆是。
雪域之所以吸引那些穷途末路之人青衣阁便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之一。
只因江湖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青衣阁着青衣,青衣一着无别离,青衣一扫散烦忧,青衣一系忘前尘。
所以进入青衣阁之人大都是一些想要忘却前尘往事的失志之士。
进这青衣阁之人,进阁便须净身着青衣,寓意断俗世。
“桑城主你已有些时日没来了,缕衣以为你都忘了妾身了……”
缕衣是青衣姬中的头牌,人长得极美,桃花眼,樱桃唇,肌肤胜雪,可即便如此美貌与桑落衡在一处也稍微逊色了一些。
“无烦无忧来青衣阁做甚?”桑落衡随着散漫,喝了酒,一双迷人眼四处扫视,整个人都显得迷离,可他想醉却醉不了。
“哦?那今日桑城主有何烦忧,可说与缕衣听?”缕衣轻声细语,若换了旁的男子定是要在红颜面前好好倾吐一番,可桑落衡不同。
他一听缕衣细问,便发了狂,怒气横生,一下从美人怀里坐起,将身前小案上的美食美酒,一股脑全打落在地。
“滚!都给我滚出去!”桑落衡突然爆发的怒火,将室内的青衣姬都吓得一个哆嗦。
缕衣小心翼翼地对着房内的青衣姬使了个眼色,大家都卑着身子退了出去,房内就只剩下杜宇与桑落衡二人。
杜宇跪地头埋地极低,身子忍不住地颤抖,桑落衡带给他的恐惧,已经形成了他的条件反射,即便桑落衡大多数时候待他也都算不错。
桑落衡见他一副卑微,抖如筛笠的模样,心中的怒气更是暴涨,他一脚踹向了杜宇的右肩,杜宇直接被踹倒。
杜宇低着头,眉眼之下皆是恨意。
这就是他的生活,桑落衡怒,他就是出气筒,桑落衡喜,他就是好兄弟。外人只看到了他明面上对自己的好,人人都说桑落衡给足了他脸面,但私底下呢?
他连男人的尊严都没有!
桑落衡哪里知道杜宇心里想的什么,他只是见不得他害怕他的模样。
他走到杜宇的身前,弯腰下去,用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地捏住了杜宇的下巴,将他的脸强行抬了起来。
从他的眼里,他看到了恨意,惧意与不甘。
“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废掉你,恨我将你囚于身边,恨我让你没有尊严的活着,哈哈哈,我也恨自己,恨自己为何要出生,为何要认识她,为何不能杀掉你?”桑落衡的声音里是无尽地惆怅,悲楚。
他放开了杜宇,坐在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的凤眼,看着他眼下的那颗泪痣,仿若回到了小时候流浪的日子。
离国开元五年,是先帝朱知义为帝的第五年。
那一年桑落衡八岁,离国各州县都因干旱收成断崖式的减少,平时一家人上交了粮食后,自己温饱不成问题,大多数时候还有余粮可以拿到城里去卖。
可那一年,别说余粮,就连上交给朝廷纳税的粮都不够!举国上下,无一人吃饱饭。
也是那一年,桑落衡遇见了杜薇。
在街角奄奄一息的他,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他以为他就要死了,他的意识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恍惚间,他感觉唇边进了水,久旱逢甘露,仅是这一口水,就将他从鬼门关又拉了回来,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时,眼前一张放大的脸,一双瞪得大大的凤眼,右眼角下有一颗泪痣,一张红唇张张合合,但是她说了什么,他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等他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被带到了一处破庙中,那个女孩见他醒来,便凑到了他的跟前,笑盈盈地说:“先前见你饿晕了,现在好些了吗?我这里有个饼子,你慢慢吃,不要一次吃太多。”
那已经是他不知道饿了多久后吃到的食物,那一口饼的味道,他至今都忘不了,那是他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而他看着此刻的杜宇,他恨,恨她为何当时会为了保护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弟弟,宁愿牺牲自己;他恨,恨自己当时没有能力保护她,亦恨自己看着杜宇和杜薇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既做不到原谅,又狠不下心杀他。
杜宇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他口里的那个她,他也知道是他那个没用的姐姐,与他长得极为相似,却没有半分他的头脑,愚不可及,以为她死了,宗门的人就会放过他吗?
她的死不仅救不下他,反而让祁门宗的那些迂腐的宗门长老更是借题发挥,他不过是为了快点提升境界,习了禁术,他又做错了什么?
“她的死是她自愿的!我都躲到了雪域!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