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说了不算,”袁荣站的位置偏僻,是以我虽然闻到了突如其来的浓郁血腥,却看不到她具体伤在哪里,单听她声音,倒十分沉着,“你不妨先告诉我,怎么就被抓了?我不信你在六合楼好好待着,肖天弃胆敢进城把你掠到这儿来。”
袁荣真是抓重点的一把好手,她问完后我便一怔,想起出城之事的端由,不知为何格外不想提起,只能草草摇头掀过:“我下回绝不了。荣姐,我听玉姐说你去江南跑商去了,算算时日也不该是这个点儿回来。难不成你跑商是假,出来杀人才是真么?”
她在黑暗中熟练地将半边肩膀包成一个显眼的白粽子,淡淡摇头:“跑商是真,杀人也是真。这回到江南同花家谈园林生意,谈的好,我也信任当家人的信誉,因此回来得早。既然回来得早,肖天弃这个事儿便抓紧办了。你以为单我一个惦记着他么?金风细雨楼也盯着呢,再晚两天,我连一根头毛都捞不着,何况这么大个脑袋?”
我叫她的直言不讳给噎了一下,想想肖天弃宛若神祇的做派,哪里料到满京城有点儿权势的人都视他的头颅犹如囊中之物呢。
我心里难得有几分感慨,只是没来得及深思,便被袁荣打断:“我听玉娘说你之前见过韩三姑,说说看,怎么个人物?”
我想了想,觉得已没什么印象,但毕竟江湖里知名的女子不多,使劲儿回忆,还能拼凑出一个大致的模样:“个子高高儿的,气质蛮好...至于武功,没见着她出手,她手下倒出手了,哼,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人。”
袁荣沉思了一会儿,没看出来得了什么结论,一颔首,平静道:“想象不出来。算了,还是亲眼瞧瞧,才知道我为了她宰了姓肖的,到底值是不值。”
我大吃一惊,惊得连连磕牙,险些咬了舌头:“为为为为为了她?荣姐你你你居然是为了韩三姑才来杀了肖帮主?”
袁荣向我脸上瞧了一眼,微微蹙眉:“结巴什么?若不是为了赚她入伙,我何必跑到这深山老林子里头?肖天弃活着跟我也犯不上冲。”
我犹不能相信,袁荣这边已开始解释:“这个事情要追溯到三十年前。简而言之,就是韩小雨对那位自如老人有很深的感情,潜入地魁帮做掌事也是为了报仇,只是苦于一直不得手。后来肖天弃势败落跑,她彻底没了法子,所以给玉娘投了状子,希望借我的力量助她报仇。至于为什么不找苏楼主...”
“不不不,”我脑子里一时间是只能想着一件事,对什么三十年前的内幕毫无兴趣,只管盯住她的眼睛,试图拽回整件事的关注点,“荣姐你难道算不明白么?比起赚韩小雨入伙,将肖天弃的尸体交给苏梦枕岂不是更好?这样以后在他的地盘上我们不是更好行事?难不成我消息又滞后了?他已不算京城里的龙头老大,不需要再讨好他们了么?”
月光色如饴糖,轻轻拢在袁荣肩上。她好像被吓到,面上甚至显出一瞬的空白,随后她情不自禁注视着我的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谁告诉你,我要去讨好苏梦枕?”
我有点害怕,下意识蜷了蜷脚指头:“玉姐说,你是被达官显贵推出来顶包的,没什么实权,所以我以为...我知道你要强,可是挣钱嘛,不寒碜...”
袁荣握起了拳头。
“别别,姐姐,我不懂哇,说错了您犯不着动肝火,对伤口不好。”
袁荣道:“苏梦枕用不着讨好。我也不会讨好人。”
她神态淡漠,冷冷清清的一张脸,冷灰色的眼睛,雪白的脸庞染上点儿青茫的月辉,整个人像一尊青玉像,月亮底下皎洁得没个人样儿。
袁荣整个人是不大爱笑,但其实脾气挺温和,至少我从来没见过她发火,然而我们的交情空白得像一场薄薄的春雪。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完全不动一丝感情,两眼深深地凝望着我。
“我真羡慕你,小郭。你的家庭把你养出这么一个天真莽撞的性子。原夙风明知你的志向,却不肯告诉你真正的江湖险恶。你哪儿知道真正的江湖是个什么样子?你以为见过几个死囚,便识得什么是人心了?”
我默然。
袁荣道:“原夙风一贯明白事理,只在你的身上下不来狠心。不然哪里还需要来拜托我?自然,许多苦是不必吃的。可你生来不吃任何苦便想成长,这是毫无可能的。”
我迟疑地道:“可我不知道。吃苦不吃苦,没人让我选过。我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没人告诉我要怎么办,就算我想要换个方法生活,可是好像已经晚了...”
袁荣道:“不晚。”
她站起来,走到我的跟前,抬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我会教你。我会教你找到那个新的方法,去过新的生活。”
我呆呆地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这个人,自然也听不懂她的话。
“你要把我教成什么人?”
袁荣微微地笑:“不知道。或许是第二个郭巨侠,又或许是下一个雷损、苏梦枕。全看你自己。”
我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