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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有人进来了,发出一声唢呐般的尖叫。
空旷了许久的院子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几乎要把腐朽的门槛给踏破了。
太爷的葬礼上,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我的爸爸妈妈。
妈妈的肚子鼓得老高,听人说,那里面装着我的小弟弟。
她的身边总是围满了人,我等了好久才瞅到机会挨过去,小声唤她“妈妈”。
不料妈妈却一把推开我,冷冷地说:“到前边跪着去。”
整场葬礼她都没有再看我一眼,就像完全不认识我的样子,爸爸也是一样。葬礼过后,他们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他们带走了许多物件,衣柜、镜子、书、太爷的相片,就连太爷种在院子里的文竹都没落下,唯独把我忘了。我一个人,六岁,被遗落在这座他们走后更加荒凉的老宅。
我至今想不通太爷为何要自杀。
而最令我想不通的是,我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为太爷流。
那个陪伴了我三年,照料了我三年的太爷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我却一滴眼泪都没有为他流。
我冷眼看着葬礼上那群来来往往到底孝子贤孙,听他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叫与呐喊,只觉得吵闹极了,虚伪得让我只想发笑。
我一点也哭不出来。
但我学会了做梦。
梦里,太爷苍老羸弱的身子无助地悬在梁上,不停地飘啊荡的,舌头耷拉得老长。
而我就蹲在下方,面无表情地嚼着花生米。一颗,又一颗,把嘴巴塞得满满的。
我不害怕,只觉得悲凉。
怎么能不疯啊。
也许,从目睹太爷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疯了,只是当时谁都没有在意,而我自己也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