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天牢之外,建康城中,一座不大的饭馆,刘裕的身上散发着刚刚沐浴过后,那皂角的香气,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一身上好的缮丝衣服,正盘膝而坐,狼吞虎咽,他一边捧着手里的一个大海碗,一边拼命地吸吮着那一根根又细又长的水引(面条),而在他的面前,一个大盘之上,只剩下了几根嵌着深深牙印的羊肋骨,连半根肉末也看不见。
刘穆之一身绸缎官服,坐在刘裕的对面,不停地叹道:“我做梦也不会想到,你寄奴哥的吃相,会比我这死胖子还要难看。”
看着刘裕放下手中的海碗,打了个又大有深的饱嗝,刘穆从的嘴角抽了抽,笑道:“怎么样,没想到吧,在这建康城还能吃到水引。”
刘裕伸了个懒腰:“胖子,这家面馆是你开的吧,水引这东西,上次你在江家宴会上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每次去北方都想吃,所以,我一看这碗水引,就知道,这里一定是你开设的店面,也是你的一个情报落脚站吧。”
刘穆之微微一笑:“若不是现在要搞情报,需要盯着天牢这些重要的地方,我也不会这样弄,虽然说弄个水引馆显眼了点,但有时候,越是显眼,越是会让人打消疑虑,毕竟对手也都是情报老手,你弄得平平无奇,在这天牢要地附近,反而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刘裕点了点头:“兵法和情报一样,也是虚虚实实,让人难测,好了,饭也吃了,澡也泡了。该聊正事了吧。”
刘穆之点了点头:“我知道朱雀找过你了,也向你开了让你去孙无终那里的条件,不过寄奴,你想过没有,这一招其实挺阴的,孙无终给刘大帅赶了出来,不少北府旧将视之为异类,甚至是叛徒,你这时候去他那里,那就是摆明了跟现在的北府将士不是一路人,朱雀这只怕是想借机打消你在北府军中的影响力啊。”
刘裕微微一笑:“这点我当然想到了,但我有选择的权力吗?终叔不管怎么说,没象我以前直接娶了敌国公主,要说异类,我才是北府军最大的异类。”
刘穆之摇了摇头:“可是兄弟们仍然肯跟着你,这是不一样的。”
刘裕叹了口气:“那是以前跟我们一起从军入伍的老兄弟了,最多加上他们的子侄家人,其实这些人的数量并不多,也就一两千,我去洛阳,去宿卫,都是带的他们,很遗憾,不仅不能给他们一个好的前程,反而连累了不少兄弟的性命,最后也没让他们荣华富贵,是我对不起他们,这回,我不能再连累他们了。”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你如果肯真正的跟黑手党合作,他们也许可以帮你取得刘牢之的帅位,到那个时候,你就能给他们想要的东西了。”
刘裕正色道:“万万不可。如果真的那样,就得放弃一切原则,听黑手党的命令行事了。刘大帅能那些新招募来的骄兵悍将的,无非是战后的掳掠与升迁而已,这种东西,是要以伤及天下百姓为代价,我以前不会这样做,以后更不会。军人需要为了大义而搏命,牺牲,怎么能用这种小利诱之呢?今天可以为了小利而杀戮,明天就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而叛国投敌。”
刘穆之笑道:“人性本就如此,只有觉得能赚取的比付出的更多,才会听命于人,刘大帅的做法没错,任何一个拥兵自重的将军,都得这么干。你以前去洛阳,兄弟们愿意去,其实也不完全是冲着你的为人,而是冲着一是洗雪邺城战败之耻,二是可以打个翻身仗,得到爵位。虽然在洛阳你没给他们带来好处,但是后来能入宫宿卫,成为天子亲军,很多人觉得这次肯定可以升官发财了,才会从者如云。”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我承认这点,为国效力,浴血沙场,确实应该得到回报,如果是有北伐的机会,我是绝不会落下兄弟们的,但这次,朱雀是要我打内战,去屠戮江南的那些中小世家和百姓,借着追查孙卢徐这天师三杰,去清洗那些不听他们号令的江南庄园,这种事,我是绝不会去做的。不仅我不会去做,也会劝谏刘大帅不要纵兵行凶。”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刘大帅是不可能听你的,他现在手下你也知道多是些以前中原大乱时招募的散兵游勇,很多人就是盗匪出身,你不以厚利诱之,他们是会随时叛离的。就是以前我们刚刚从军的时候,他不也是纵兵杀俘,斩获首级以邀军功的嘛。你有你的带兵之道,但多数人还是象刘大帅这样的。”
刘裕叹了口气:“如果是跟胡虏作战,斩杀俘虏虽然有违仁义,但勉强也可以忍,但这回是要内战啊,祸害的可是我们自己的汉人百姓,你说我等军人,不能收复失地,还要残害百姓,涂炭生灵,对得起谁啊?!”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所以,你想阻止军士们变成祸害自己百姓的虎狼,就得自己掌兵。黑手党给你这个机会你不要,就得想办法自己去争取了,现在不仅是天师道的问题,荆州那里,桓玄和殷仲堪的矛盾也渐渐地浮现,甚至因为对杨佺期的态度而变得越来越公开化,只怕以后扬州这里大战的同时,荆州的一场内战,也不可避免,寄奴啊,我们恐怕还得早作准备才行。”
刘裕微微一笑:“恐怕我的好兄弟刘希乐,他的那个哥哥刘迈,在那里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吧,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