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珣笑道:“自魏晋以来,名士风流,以品评天下士人为已任,而这些大名士的评价,往往决定了一个士子入仕为官时的档次,以后即使是要升官,也得相应地改变自己的品级才行,渊明虽然没有一官半职,但是文章天下无人不知,是一等一的大名士,只是你从不在外品评人高下,却想不到,在你心中,原来也有青眼有加的人啊。”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白虎大人说到青眼有加,就是当年竹林七贤中的阮籍了,他不开口品评人物高下,但是他所喜欢,看中的人,就会作青眼以对,不喜欢,看不上的人,就会对其白眼示之,以此表明自己看人的态度。你把我跟这样的前代大名士相比,是不是太抬举我了?”
王珣微微一笑:“前代的风流人物早已经作古,而渊明你,才是以后大晋的风云儿,我始终相信,我们大晋的世家天下,还会延续,只不过需要新的一代世家来换血,你是名士,才有新世家的资格,所以,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陶渊明收起了笑容,平静地说道:“我佩服的第一个人,就是桓玄。”
王珣轻轻地“哦”了一声:“桓玄?他可是你的大仇人啊,你也会佩服?”
陶渊明点了点头:“桓玄虽是我的仇人,但他能白手起家,以一个徒有世子虚名的身份,从其叔父一系手中夺回荆州,还挡住了朝廷企图插手荆州的企图,王忱,郗恢都算是世家子弟中的雄杰之士,可都先后把命送在了荆州,作为郗超的徒弟,在跟他的师父斗智斗勇的过程中,笑到了最后,这个本事,不在他父亲之下,虽然桓家与我陶氏一族深仇大恨,但不妨碍我佩服这个大仇人。而且,他明知我们两家的仇恨,却肯放我出来,用我的本事,这等气度,也非常人可比。非如此人物,又怎么配做我的对手呢?”
王珣笑了起来:“听渊明这样一说,老夫对桓灵宝都要有些刮目相看了,以前可能是受了郗超的影响,以为他不过是个坐享其成的草包废物,但这些年来,他的很多举动,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当初我们谁也没想到,桓玄居然会夺回荆州,也许,以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浪荡公子的样子,是他装出来欺骗世人的吧,这个人阴沉腹黑,可不在他师父之下。”
陶渊明微微一笑:“不错,桓冲父子死的不明不白,我想也不会是自然正常地死亡,恐怕你的前同事郗超,在这事上出了不少力,不过这样也好,桓冲在位时对我们盯得极严,还派出方士四处寻找我们族人的踪迹,若不是先祖留下的机关阵图,有几次差点就给寻了去,那桃花源记里的武陵渔夫,就摸到了我们的一处秘密基地,后来我们还是骗他是秦时逃进山中的难民,才算蒙混过去,但后来桓冲派兵在那方圆百里之类足足找了两年,若不是坞堡之中存粮足够,只怕早就给他们发现了。”
王珣笑道:“我就知道这个事情不象是凭空想象出来的。想不到背后还有这些隐情。不过,难道桓玄掌握了荆州,就不来找你们麻烦了?”
陶潜点了点头:“他的心思在对外扩张上,可没空找我们麻烦,再说他兵力足够,粮草充足,一时半会儿也不需要我们。这回我出山,他甚至都没问过我的族人下落,想必也早就没把我们奚族放在心上了,毕竟桓温本人也没经历过开国的苏峻之乱,不知荆州真正的战力何在。”
王珣点了点头:“当年先丞相大人为防桓氏,特意让我们对他封锁了平定苏峻之乱的真相,桓温还以为陶荆州所倚仗的,是毛宝这些将领呢。不过这样也好,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有在这里合作的机会。那你佩服的第二个人,会是谁?”
陶潜笑道:“我佩服的第二个人,自然是刘裕刘寄奴了,原因不用解释,这个人崛起的经历就说明了一切,我不得不佩服。”
王珣叹了口气:“可惜此人不为我们所用,无论是作为黑手党还是作为世家子,都是我们的死敌,若此人得势,必然重用那些军中兄弟,彻底坏我世家天下,所以,必须要除掉他!”
陶潜哈哈一笑:“怪不得白虎大人要让位啊,莫非前一阵刘裕乌庄遇袭,独驱数千人那次,是你在后面做的手脚?”
王珣的脸色一变:“是谁告诉你的?”
陶潜笑着摆了摆手:“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判断的,能让刘裕身陷绝境,绝不是一般人的手笔,此事我多次分析过,也看过那乌庄的地形沙盘,可以说设计的是天衣无缝,指派刘裕前去的是刘牢之,而此人一向惟世家高门马首世瞻,现在谢家倒了,只有作为尚书令,名义上世家首领的白虎大人,才能让刘牢之下这样的决心,除掉在军中对他威胁越来越大的刘裕。只不过,刘裕的悍勇实在超越了人的想象,居然让他杀出一条血路出来,他既然不死,就一定会查证是谁害了他,白虎大人知道此事早晚会败露,所以以退为进,让位于我,是吗?”
王珣默然半晌,叹道:“你既然能猜到,那有何想法呢?”
陶潜的眼中冷芒一闪:“我同意大人的判断,刘裕是世家最危险的敌人,我陶潜很乐意成为新的世家,所以刘裕也一定会是我们的敌人。既然早晚要为敌,那又何必在意这个位置会引火烧身呢?我虽然佩服刘裕,但就跟桓玄一样,是我必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