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若有所思地自语道:“一定会这样吗?不一定吧。檀韶好歹也是高平檀氏,在这里也有乡人远亲,不是没人支持的。”
刘穆之叹了口气:“檀家当年可是在淝水之战前就举族南下了,这里并没剩下多少亲人,离现在也是有三十年,就算他们来之前,也并不是什么名门大族,而只不过是一个乡村里的普通有力人士,跟辟闾家,高家,封家这样的大族,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就连后到的垣氏这样的家族,在青州的权势也远在檀家之上。”
“檀韶如果当了青州刺史,一定会把定居南方的檀氏族人大举北迁,而跟随他多年的旧部,也会给他安插在这青州,占地圈人,成为新贵,如此一来,势必会跟新来投靠我们的青州本地大族,起了矛盾和冲突,如果这些大族一开始就不合作,那以后想要稳住青州,可就难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可是泰山羊氏,羊穆之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你却是极力赞成留下羊穆之为青州刺史,这又是为何呢?”
刘穆之正色道:“因为羊氏在这里还留了很多族人,不象檀家这样几乎全无根基,羊穆之在这里,会有些羊氏族人前来投效,但并不会大肆地侵吞原来的各大豪族的利益,而且羊穆之手下的军队旧部不多,就算放在这里,也不太可能就地占了太多的田地,激化矛盾。”
“更主要的一点,那就是羊穆之本性随和,并无强烈的进取之心,放在青州,也多半是个守成之人,不会主动地开启战端,向外扩张。而檀韶可一向是野心勃勃,在哪里都想着要建功立业,青州这里,新攻下之后,需要的是稳定和安抚,而不是一上来就想着进图开疆,一个不留意,同时惹上了北魏和后秦,加上司马国璠这些反贼也在附近活动,那可就会出大乱子了,到时候内部不稳,外敌又来,这里可能会有得而复失的风险呢。”
刘裕叹了口气:“看来,是我想的简单了,不过当时我没估计到有这么多的困难,现在说什么也是晚了,檀韶在西城损失惨重,初步传来的战报,给那一下陷城而损失的上万将士,是他大半旧部嫡系,这下子全完了,以后怕是也难再迅速地积累这样的实力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毕竟这样一来,他没法继承你的位置了,而且,他确实也不是合适的人选。”
刘裕看着刘穆之:“那你觉得谁合适呢?道规和檀韶都给你排除了。那还是你说的四个年轻人吗?”
刘穆之摸着自己的长须,说道:“你既然把檀道济留在了荆州,那首先就可以排除他了,檀道济精通兵法,武艺高强,手下也有一支征战多年的精锐,在道规手下这回也立了不少功劳,但毕竟没有作为主将,独当一面过,你如果这次没有带上他,就让他错过了最好的立功机会,想要直接继承你的大业,只怕也难以服众啊。”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我本意是想让他一直做道规的副手,在荆州一带扎根,以后可以接掌道规留下的荆州,或者说更实际点,我是最初打算让他有机会先取代鲁宗之,镇守雍州的。”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你想换掉鲁宗之?这怕是不容易吧,他可是雍州多年的土皇帝,一旦动他,雍州都有叛离的风险呢。”
刘裕冷冷地说道:“总不能因为怕鲁宗之叛离,就永远让他当土皇帝吧,而且他的儿子鲁轨也是员勇将,我们复晋以来,多次召唤鲁宗之入朝他都不肯来,其实已经是有割据自立的心思了,本来我打算灭掉南燕之后,借口讨伐妖贼或者是收复西蜀,命鲁宗之或者是鲁轨带兵出战,打下来的地方可以让他们移兵镇守,这样以和平的方式移交雍州,而镇守雍州的人选,非檀道济莫属。”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在道规身边历练几年,然后接手雍州,以后北伐也可以让檀道济直取洛阳,只是要把鲁宗之给先处理了,才能实现这个计划。”
刘裕叹了口气:“其实,这回妖贼起兵的时候,我最担心的就是鲁宗之与妖贼合作,联手对付道规,如此一来,荆州必失。但道规的表现超过了我的意料之外,能主动向鲁宗之示好,让他在最关键的时候站在了我们一边,荆州能守下,鲁宗之也有大功,这样一来,我以后反而不太好动他了。”
刘穆之正色道:“寄奴啊,当断则断,你现在掌握的是半个天下,不能太顾虑个人感情,这样没法放开手脚做大事。鲁宗之迟早要调离雍州的,如果他不肯走,那就得出兵讨伐,大晋吃了这种藩镇割据,尾大不掉的亏还不够吗?”
刘裕点了点头:“这个等平定完妖贼再说吧,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呢,到时候如果我不在,你可以按你的想办处置,只要道规跟你意见一致,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刘穆之笑道:“搞的好像是交代遗言似的,别这个样子嘛,这些事,你还是自己处理的好。”
刘裕也跟着笑道:“这不是以防万一嘛,有些事,该交代的还是得交代,檀道济这样已经排除了,其他三个,你怎么看?”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胖脸上的肥肉跳了跳:“沈田子的话,其实你也不会委以整个北府的,如果你有这个心思,那西城的主将,就会是他,而不是檀韶,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