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倦鸟归巢。晚霞层层叠叠铺开,云层中透出灿灿金亮,给凛冽的天空染上暖色。
温煦的一片天被嚣张的榕树割开,仅余下一半,留在视野中徒显寂寥。带着初夏的风一吹,卷起地上几片叶,和灰尘一起轻轻扬起,飘进小巷里。
许宥安背着黑白相间的帆布包,帆布包的拉链卡在右侧,骨白色的塑料杆立在空气中,随着她走路时身体的起伏,忽上忽下,隐约能看见塑料杆链接着的扇面。
高温三十五度。
她叹了口气,视线偏向手上捏着的横幅,艰难地抬起小臂,背过手抹掉额头上趟的汗,筋疲力尽地迈进居民楼。
居民楼位于老城区,交通便利程度尚可,安全系数有待考究,社区环境还算干净,是“性价比”阶级中的中间阶层,打工人的天菜。
许宥安今年刚毕业,虽然她从事于职业观众一行,收入可观,但流动资金非常紧张。原因无他——她总是那么实心实意地卖力工作。每次上班前,她会收集每一位甲方的信息,定制应援物,设计应援和反应方案,提供最合适的情绪价值,实现最佳效果。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有时候甲方的年龄并非年轻,而处于中年。面对台上的叔叔阿姨,她举着荧光棒参与跑调的合唱,大声喝彩……
看到台上的甲方露出喜悦的微笑,她会更加热切地互动和呐喊,传递高涨的情绪,带动周边的观众。
一来二去,她在饭圈混出了名头,人称“博爱王”。
盛名在外,有时候许宥安排队入场,会被观众认出,亲切地跟她打招呼。被人喜爱的同时也避免不了被讨厌,“真情实感的爱上每一个哥哥呢”、“白嫖粉,装什么深情”……听到这样的话,许宥安充耳不闻,情绪依旧沉浸在“观众”的角色之中,职业素养在界内赫赫有名。
一进门,堆成山的物料从她面前滑落,挡住去路,许宥安无处下脚。她怀着劳累的心,弯腰整理,崩不住地坐在地上。
近两天,她在给一位女爱豆当观众。女爱豆的粉丝知道她会来现场,立刻建群,投票选许宥安为负责人。
许宥安扛起责任,搬宣传册拿扇子,发横幅喊口号。看到女爱豆尽兴地表演,许宥安成就感满满。
歇了一会儿,许宥安才想起开空调。
随着“滴”的一声,欢快的铃声响起。
许宥安抿了抿唇,接通电话:“您好。”
“您好,请问是许宥安许小姐吗?我是连钧的经纪人张蕾,想问问您明晚有档期吗?”
许宥安靠着墙,望着从窗户透过的余晖,语气轻缓:“不好意思张小姐,明天休假。”
电话那边声音嘈杂,张蕾难为地笑了声:“许小姐,明天是连钧的个人首场演唱会,也是今年唯一的一场……我开双倍价格,我们家连钧非常需要一位合格的观众。”
混迹职业观众圈,许宥安天天和不同的工作室对接,一时信息没更新到位,对连钧的印象停留在出现在荧幕上的“怪物新人”。
她火速打开网页,开始检索信息。
连钧,无限星空旗下艺人,参加选秀节目,凭借纨绔霸道的说话方式出圈,观众狂喜,路人粉转化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五,经历多轮投票成功挤入出道圈。
出道后,他所在的团体命运多舛,活动半年解散。连钧作为个体活动,因不稳定的实力被群嘲,热度不降反增,风评和现场脱离,粉丝粘度低。俗话说,人红是非多,黑红也是红。
张蕾见许宥安没有回话,接着说:“我本人十分理解您明天想休假的心情,我开双倍价格,您在观众席上只需要出一半的力。这样可以吗?”
生意人谈钱色变,有钱能使鬼推磨。许宥安爽快道:“成交。”
虽说只需要出一半的力就可拿到双倍佣金,许宥安却没闲着。她在短暂的休息后便进入战斗状态,一晚上看完了连钧的舞台。
时间紧迫,许宥安取到快递票后立马赶往演唱会馆。她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自制周边,好在演唱会门口有卖,横幅手幅应援棒应有尽有。
晚上七点开场。六点一刻,许宥安进场,票面写着内场票,她跟着前面的小姐姐找到位置。
场馆建设很新,座位呈阶梯状分为六个区域。她的座位是离舞台最近的内场VIP区,正对舞台中心。
许宥安静静地等待演唱会开始,无意间听到后排在议论。
“终于能见到连钧哥哥啦!我是接生粉,在他出道前,我就喜欢他!”
一个女孩回:“什么算接生粉啊,接生粉了不起吗?我是性格粉,粉人,完全被连钧哥哥的性格迷住。我看你爱的是哥哥的作品,不是哥哥本人,你怎么能和我一样。”
女生不服气,嘟着嘴巴:“你懂什么,人歌不分离,你是黑粉吧?黑子禁止坐在我旁边!”
对方不屑,语气傲慢:“呵呵,连钧唱歌,难评呀~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