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可是梦魇住了?姑娘,快醒醒!”
林黛玉初醒,只见一身着紫衣丫鬟打扮的女子坐在自己床边,见自己睁眼,那人竟惊喜万分,黛玉在她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半晌才道:“你是?”
紫鹃似被吓了一跳,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这几日哭坏了不成?可别吓我,我是紫鹃呀。”
“紫鹃?”黛玉抬手揉了揉后脑,“这里是何处?我又是谁?”
听闻此言,紫鹃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睡前不是还好好的吗?难不成是因哭着入睡疯魔了不成?”
想到此处,紫鹃不免暗自心惊,民间一直有传说流泪入睡或可致人疯癫,可前几日是林如海出殡的日子,黛玉作为独女岂可不落泪?更遑论她家这位姑娘自幼便是常与泪水相伴的。
她引着林黛玉来到一面铜镜前,指望着她片刻后能想起什么,“姑娘,你看这镜中人不就是你吗?你是姑苏城的林黛玉呀!”
黛玉闻言大惊,只见镜中女子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这一刻,心中被戏耍的怒火超越了一切,她不由得怒道:“无耻贱婢,竟作践朕至此!”
话音刚落,她就情不自禁捂住自己的嘴,他堂堂大明皇帝竟真沦为一届弱势女流,就连声音都是女人独具的娇滴滴。
这疯话亦吓了紫鹃一跳,“姑娘,你可是魔怔了?你刚刚说什么呢?”
林黛玉思前想后,不由得怒火攻心,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紫鹃大惊,连忙将她搀扶自床边,又给她添上一杯新茶,“姑娘,不几日便到家了,可莫要再这般哀伤了,老太太见到岂不要痛心疾首?这小半年你又瘦了一圈,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宝玉见到更是不知要如何心痛呢!”
林黛玉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既已成定局,多说无益,当务之急是要了解清楚状况,她错过一次,万不可再错第二次!于是她将紫鹃拉坐在床边,细细问了许多话,方才知晓自己姓甚名谁,此行是送父亲林如海葬入祖坟,随行的乃是大表哥贾琏,自己孤女一人借住在贾府,其他细节,紫鹃则捡关键的说与她听。
林黛玉面色渐缓,叮嘱道:“原来如此,如此一言,朕,哦不,我全都记起来了,想是这些时日忧思过度,方才被噩梦魇住了,才会胡言乱语,紫鹃,谢谢你,不过这事切莫说与旁人听。”
紫鹃见她终于恢复,忙不迭的点头,此事若追究起来,恐要治她一个照顾不佳之罪,林姑娘现下恢复了,她又岂会画蛇添足说与他人知晓呢?
话说自得知贾琏与黛玉回来,明日就可到家,宝玉听了,方略有些喜意。
这日,好容易盼至明日午错,果报:“琏二爷和林姑娘进府了。”
贾宝玉闻言,连衣冠也不束,就要飞奔着去寻他的林妹妹,袭人见状忙拦住他,“我的爷,这般打扮出了门,若遇见老爷,岂不是又要横遭训斥,快速速与我来,我为你束发,咱们一起去见林姑娘。”
宝玉被她拉扯着进了里间,随后又想起什么,“袭人,北静王前日赠我的鹡鸰香串珍你放到哪去了?快取出来给我。”
话说那林黛玉自再入贾府,处处谨慎小心,不肯多说一个字,只揽着紫鹃不肯离手,紫鹃聪明伶俐,便紧挨着她,寸步不离,时不时要在旁边小声提点她一二。
不一时,只见几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姊妹来了。头一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紫鹃连忙从身后取出纸笔等物递与边上的司棋,“二姑娘,这是我们姑娘为你备下的。”
这几日,黛玉牢牢记下紫鹃与她说过的贾府姐妹,闻言便知是迎春了,“二姐姐,我好想你。”
正说着,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的姑娘扑了上来,边上还一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的妹妹,“林姐姐,你只想二姐姐,就不想我们了吗?”
林黛玉闻言,心下了然,这两位必是探春妹妹和惜春妹妹了,她笑着摇摇头,“怎么会呢?紫鹃,快把两位妹妹的礼物找出来。”
众人正拉着手儿说话,忽然见一挽着漆黑油光的簪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的姑娘进来,“颦儿!快让我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好些!”
林黛玉见她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必定是薛姨妈之女薛宝钗了,她起身向前,拉住宝钗的手细细问好,众人围坐一团,黛玉免不了说与她们林父如何送死发丧,这一路自己又如何以泪洗面。
众人不免皆伤感起来,大哭一阵,后又致喜庆之词,皆未注意到角落里悄声而至的贾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