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丘西北方向,黄池附近,燕军大批败退的人马在此地陆续到达了。
慕容垂须发凌乱不堪,嘴唇泛白,他勒住马头,抬起了手:“停!”
“父王,不能停啊!此时停下晋军就追上来了!”从后方赶过来的老三、中军大司马慕容农忙苦劝道。
“寡人说停就停!”慕容垂转过身子,双眼浑浊,他肯定的道:“徐骁不会追了,先休整会儿!”
要是徐宗文真的想置自己于死地,途中设一支伏兵即可,就像白狼渡后面的十里山林里的那支奇兵一样,来个突然袭击,不就完了?
由此可见,晋军只是要挫败他的主力,而不是彻底要吃掉他,再者,凭借徐骁手里有限的人马也不足以吃掉燕军。
慕容垂与徐宗文虽然相差近四十岁,但心心相惜,只是因为两个人所属阵营不同,出身族属不同,但醉意疆场,叱咤风云两个人都出色的做到了。
这次白狼渡之战,徐宗文的所作所为是以削弱燕军主力为主要目标,而不是彻底消灭燕军。
这让慕容垂想起了赤壁之战曹操败走华容道时,关羽故意放走了曹操一样,今日徐宗文不趁机追杀他,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因为徐宗文明白,眼前不管是汉人还是鲜卑人、丁零人、羌人、匈奴人,所有人的敌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秦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秦国不亡,没有人会主动挑起各方之间的战争。
至于徐宗文进入燕国势力范围,攻荥阳,下荡阴,在慕容垂看来很有可能是一次试探性进攻。
只是,阴差阳错之下,所谓的试探性进攻却演变成了白狼渡的决战!
慕容垂相信总有一日他和徐宗文一定还会再相会的,到那时才是真正的生死之战!
众将望着散乱的鲜卑骑士后方,果然如同慕容垂所说的那样,晋军没有再继续追杀,也就舒了口长气,开始就地休息起来……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啊!”
望着死尸遍地的战场,徐宗文体内的热血沸腾已经逐渐趋于冷却,他正在督促将士们打扫战场,将战死的晋军军士遗体焚化,将骨灰全部带回江南。
本来徐宗文一直都想这么做的,但是战争是无情的,是残酷的,之前没有时机也没有时间允许他这么做。
但是一想到北伐很有可能随时被迫终止,他就想尽力把这些跟随他出征的兄弟一个不少的都带回去,哪怕是尸骨也要带回去!
徐宗文在打扫战场,焚烧战死的晋军尸首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大哥,为什么下令停止追击?”
远远地徐宗文就听到了郑略的声音,他抬头望去,“现在还不是杀掉慕容垂的最好时机。”
郑略微微错愕,这杀人还要分时机?
“大哥,这可是纵虎归山。”沈玉也从旁劝道。
面对两个兄弟的质疑,徐宗文只得仔细解释一番,他招呼二人近前来,三个人在战车场上席地而坐。
徐宗文盘腿坐下,问道:“现在黄河以北,除了燕国,谁的势力最强,疆土最广,人马最多?”
沈玉答道:“自然是秦国疆土最广,秦王苻坚的势力最强,人马最多。”
对于沈玉的回答,郑略也毫无质疑的表示同意和支持,因为这就是事实。
“不错,”徐宗文拍打着甲胄上的灰尘,“现在的燕国还很弱小,慕容垂杀了翟斌,鲜卑人和丁零人势同水火,不可能善罢甘休。”
“苻丕占据燕国旧都邺城,那里是慕容氏的太庙所在,慕容垂一定会想尽办法拿下邺城。并州苻熙、张蚝,幽州的王永还有平州,再往西还有梁州、秦州等秦国大片领土,慕容垂、慕容泓这些慕容氏子弟一定会和秦国不死不休!”
“我们现在杀了慕容垂岂不是替秦王苻坚和苻氏解决了难题吗?除掉燕军是为他人做嫁衣,何必要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再有,眼下我们征战了半年,士卒疲惫,兵甲不修,马匹损失严重,最重要的是粮秣难以为继,再战下去,有谁能保证我们都能一个不少的回去?”
“这些你们有想过吗?”
徐宗文一番长长的解释下来,沈玉和郑略都没有再补充和反驳的了。
“现在赶紧打扫战场,收缩兵力,撤回濮阳,与朱使君会合,休养生息,这就是眼下对于我们至关重要的事情。”
“诺!”
徐宗文的一番话说完,沈玉和郑略两个人站了起来。
“四弟,你也别哭丧着脸了,白狼渡之战你们都立下了大功,我不会忘记的!此战结束,我们要与慕容垂息兵罢战,要缔结盟约,和平相处……”
郑略回避着徐宗文的目光,“打了胜仗还有与敌人讲和,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么窝囊的事。”
郑略的声音很小,沈玉尴尬的笑了笑,拍打了郑略几下,“大哥,你别听他瞎说,四弟一向是口无遮拦的人,不懂得什么谋略兵法,只晓得冲杀。”
“冲杀怎么了?大哥指到哪儿我就打到哪儿,有错吗?”郑略有些不满,还为自己争辩了起来。
徐宗文抬头望着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