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旁的清澈潭水映着夕阳橘色,波光粼粼。
温柔的春风卷起竹楼上的翠色纱帘,露出一位倚窗远眺的美人。
她手持一卷翻了一半的书册,正望着在潭水畔舞剑的少年郎出神。
穿林风扫过每一根青翠刚竹,划过每一片狭长竹叶,卷起地面上的尘土,于幽暗处发出一声长长的呜咽。
这呜咽之声如泣如诉,仿佛天界仙音般缥缈,萦绕在竹林的每一处。
少年的剑尖开始淌血,但他分毫未觉。
随着愈演愈烈的风声,这声呜咽变得急促,似是叮咛,又似叹息。
它焦急的在少年身侧打转,却无法靠近半寸。
夕阳开始变得扭曲,投射在水潭上的橘光越来越跳跃,仿佛上窜的火苗,试图蔓延四散灼烧一切。
温度在攀升,风声在狂舞,少年和美人的身影陷入无边烈火之中,变得扭曲、残破。
尖叫、哀鸣、悲泣瞬间充斥在整座竹林间,带着刺耳的轰鸣声,随着竹楼坍塌的瞬间,压倒一切!
跑!
凛儿!
别回头!
跑啊——
裴凛猛得从梦中惊醒,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的他捂着自己的头,呼吸急促。
室内的微光从帐幔的缝隙中潜入进来,落在裴凛满是冷汗的额头上,在阴影中割出一条狭长的白色痕迹。
裴凛已经很久没梦到母妃死时的场景了,本以为已经不在意,但在看见莲花纹的那一刻,还是会崩溃,会愤怒,想哭,想要不顾一切的发泄。
他知道昨夜对晏清姝说的话重了些,但他忍不住。
每当看见她,他就会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她的死,想起那个夕阳如血的日子,因为晏清姝父皇快马加鞭送给父王的一封密信,她的母亲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以极为惨烈的方式。
他明知道那是无奈之举,是母亲自愿做出的选择,为了整个西北的安宁,他不应该怨,但他却不能不怨。
因为那是生他养他的母亲。
裴凛将头埋在膝间,无声落泪。
在屋顶趴着的猎风歪了歪头,有些好奇裴凛为什么要哭,但他不能掀开瓦片看,公主不让。
左思右想后,他还是决定先回去汇报给殿下,于是蹑手蹑脚的爬起来,沿着屋脊线跑回了城隅斋。
屋内的裴凛动了动耳朵,抬起头掀开帐幔,刺红的双眼盯着屋顶的方向,久久未曾回神。
*
猎风跑回城隅斋,刚从屋顶翻身跳下来,就碰上了端着衣衫跨进院来的澜玉。
猎风赶紧低头行礼:“澜玉姑姑。”
身体绷得笔直,就像个偷吃糖被抓包的孩子一样。
澜玉轻蹙秀眉,略带责备的说到:“殿下昨夜丑时三刻才睡下,你莫要在院子里乱跑,惊扰了殿下。”
“对不起。”猎风的头低得更深了。
澜玉叹了口气,语气轻缓道:“可是有要事需秉明殿下?”
猎风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有事,但不算要事,就是裴世子做了个噩梦,在哭呢!”
澜玉:?
你在说什么鬼话?
澜玉回想了一下裴凛那接近八尺的身高,与猎风不相上下的健壮身形,感觉猎风的描述有点像前日碧玉看的那个鬼话本。
“还在喊娘亲什么的。”猎风补充道。
澜玉一愣,平威王妃的事她倒是听说过一些,好像是因为王妃母族以王妃的名义做了什么事,导致王妃不得不以身殉节。
但具体发生了什么,除了先皇和平威王,恐怕没第三个人知道。
连殿下也未曾从先皇口中套出半点消息。
澜玉垂下眼沉吟片刻道:“这件事我会通禀殿下,你不要与任何人说起。”
“好!”猎风点点头。
澜玉笑了笑:“快去吃早膳吧,再不去,巽风他们可就要抢完了。”
猎风瞪大了双眼,风一般的跑向小厨房,委屈的声音四散在院子里:“他们怎么这样啊!都不告诉我!”
“澜玉。”晏清姝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澜玉收起脸上的笑意快步走向城隅斋,推开门便见晏清姝坐在书桌旁的贵妃榻上,而屏风后的软榻上,江怀玉正坐在塌边双眼迷蒙的打哈欠。
“殿下,方过辰时一刻,碧玉那边还没消息,您可再安枕片刻。”
说话间,澜玉手上的动作没停,将新衣置于木架上,点燃熏衣的香炉,然后在外间点燃了小炉子,将装了水的铜壶置于炉上。
“今日还要面见庆阳府的官员,不能贪睡。”晏清姝下了床,将塌上的被子叠好,转而坐在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冷酒,“今日买些侍女,这些杂务不必你们来做。”
“是。”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