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威军一动,北境其他官员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薛平睿递交朝廷的调兵文书也与西突厥侵袭的战报一同抵达京城。
“突厥打过来了!他们怎么打过来了!不是才把安和送过去吗?说好的休战呢?他们怎能言而无信”头戴冕旒的晏清玄惊慌失措的从龙椅上站起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惊慌二字。
“皇帝,坐下。”太后威严的声音响起。
晏清玄身子一抖,侧过身相看又不敢看自己的母后,只能扶着龙椅的扶手,颤巍巍的蹭到龙椅边,重新坐了下来。
坐在轮椅上的谢敏抬眸看向高台,龙椅后挂着细密的石榴石珠帘,使得太后身影若隐若现。
太后的视线扫过沉默不语的大臣,问道:“众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站在后方的官员交头接耳,站在前方的官员低头不语。
大殿内的气氛在沉默中越发凝固,直到一双穿着金龙靴的脚踏出了队伍,来到大殿中央,凝固的气氛才终于被搅动起来。
尚书右仆射程渃扬声道:“臣以为平威王此举不妥,如今丝绸之路阻断,西北经济远远落后于沿海,甚至比不上辽东,敦煌开凿的石窟又尚未完工,朝廷播不出额外的军资给予平威王,而平威王封地内的税收也难以维持军队越过鸣沙与突厥人开战。臣以为,此番还是要先养精蓄锐,与突厥人化干戈为玉帛。”
谢敏淡淡道:“程大人想如何与突厥人化干戈为玉帛?”
“自然是派使臣和谈。”
“程大人是觉得平威王没这么想过?”
程渃蹙眉看向谢敏,不满道:“如今的平威军与突厥人开战,无异于蚍蜉撼树,如此穷兵黩武只会加重百姓负担,不如和谈休战,百姓也能安稳的过个好年。”
谢敏轻嗤一声:“然后等突厥使团入京,再迎一位公主回去?程大人,你可别忘了,两年前宁和公主嫁过去不到三个月可就病逝了。”
程渃义正辞严道:“身位一国公主,享百姓供奉,自当担起和亲之责。”
此话一出,有不少朝臣附和出声。
端坐于高台之上的太后一言不发,眼底却寒光闪烁,视线略过台下一道道身影。
谢敏单手撑在轮椅扶手上,薄凉的嗓音如同在寒冰中滚过一圈般:“如果凡事都要靠女人去解决,为何不直接让女人来做朝臣做皇帝?”
众人陡然一惊,谁都没想到太子太傅竟会说出如此狂悖之言。
“此乃大逆不道!”程渃怒斥谢敏,“圣人言‘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三纲五常行的是天道,若是如此颠倒纲常岂不是天下大乱!”
“够了!”太后威严的声音穿过珠帘,打断程渃未说完的话。
“就平威王出兵之事,内阁下值前拿个章程出来!退朝!”
说罢,太后也不等群臣跪拜,径直离开了大殿。
端坐在皇位上的晏清玄见母后离开,长舒一口气,等朝臣们跪拜高呼万岁后,便在太监的搀扶下,软着腿离开了。
对于平威军驰往灵武的事,其他州府守备也觉是自不量力。
担忧与质疑声压倒一片,就连庆阳境内都有不少流言。
方哲康从城外匆匆赶回时,第一时间去会馆见了程凤朝。
如今灵武开战,对于漕运影响颇深,庆阳府内的物价都得上涨,本地能产的能涨三成,但从南边送过来的生丝、绢布、木材等,能涨三番不止!
“现在长公主虎视眈眈的盯着县衙那几箱账本,定要县官们将贪墨的银两吐出来,县官们拿不出,便要逼迫利益勾连的商会,但瞧着如今这形势,若是真要让商会大出血,定然会损失更多的利益,谁都不愿意啊。”
方哲康端着茶尽数灌入喉咙,这几天他为了安抚住南边来的几个大商,忙得脚不沾地。
但那几个大商也不是傻子,长公主斩杀两位县令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
毕竟是商人,都是想赚钱的,而不是要找死,在哪儿做生意不是做,没必要非跟威名赫赫的长公主过不去。
“平威王粮草辎重跟不上,此仗必输无疑,这也是清姝将你们逼得如此紧的原因。”
程凤朝换了一袭天青色外袍,内里穿着银线刺绣的莲花纹交领内衫,骨节分明的手将一盏薄透如蝉翼的汝瓷茶碗握在掌心。
他漫不经心的看着方哲康:“破局之法不是不存在,只是这一次我不想插手。”
清透的汝瓷茶碗轻轻磕在红木桌案上,程凤朝的手落在案中的一卷舆图上,指尖从回纥城起始,缓缓划过贺兰山直抵灵武、萧关,最后落在了鸣沙萧关南边的庆阳府。
“突厥人贪婪,觊觎河西一带许久。如今迫不及待的伸出利爪,却没想到平威军虽然穷,兵器、马具、甲胄等等皆远不如突厥,但平威王将每一份钱都用在刀刃上,甚至从未亏待过任何军属,因此平威军的忠心程度甚至远高于禁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