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阳光透过枝桠映出细碎的光影,从护城河飘来的荷风总能抚慰盛安人心的焦躁,蝉鸣与蛙叫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转眼已过半月,一队金碧辉煌的马车带领着数以千计的宫人侍卫浩浩荡荡地从春明门而出,前往玉成行宫避暑。
行宫离盛安城不远,车马走了小半日即达,此次景聆没有与太后一同住进怀暖阁,沈愿给她安排的居所是离贺迁的勤政殿较近的雯华轩。
临走前,香料铺的老板突然说有急事,折柳不得不留在了盛安,景聆便带了房里的重月,太后借口重月年纪太小,名正言顺地就把珠玉塞到了景聆身边。
日悬中天,已是到了正午。宫宴的地点在阳和湖的千京亭上,这次一同来行宫避暑的不仅有皇亲贵戚,又有王侯大臣,不一会儿,亭子上就挤满了人,热闹极了。
景聆打发了珠玉在雯华轩里收拾东西,带着重月赴宴。
雯华轩离千京亭不远,景聆没走几步路就到了阳和湖边,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心里不由升起几分酸楚。
千京亭是在贺迁还在做太子时与自己一同设计的,亭子的名字也是贺迁用二人的姓名取的。
景聆攥着手里的薄纱团扇掩了半边脸,好似要把情绪阻挡;然而心里的酸涩感未过,景聆的耳朵就敏感地捕捉到了不远处甲胄晃动的声音。
景聆抬眼,是羽林郎杜婴指挥着两列禁军如银蛇般环绕在阳和湖边,与杜婴说着话的男子未着甲胄,正是时诩。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这还是景聆第一次见到时诩。
时诩好似也察觉到了景聆的目光,正说着话眼睛就往景聆这边瞟。
四目相接的那一瞬时诩顿时愣了神,可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又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与杜婴说话。
日光晒得景聆面皮发热,那日在时诩对自己说的话依旧还在景聆耳畔飘荡。
景聆也把目光挪向别处,她心里还隐隐上着火。
景聆晃着手里的扇子恍若无人地与时诩侧肩而过,进了亭子后景聆先与工部尚书冯春江打了个照面,当年这千京亭正是冯春江监工修起来的,亭子完工时,贺迁已经登基为皇,冯春江便因为这个亭子被贺迁升为工部尚书。
因此,在冯春江眼里,景聆便是贵人一样的存在。
和冯春江说了两句话后,景聆才望向了上座的秦太后。
秦太后看到景聆时原本也是笑着的,可见到她身后跟着的重月她的眸子突然就眯了起来,审视的目光里依稀透着不悦,惹得小姑娘不敢抬头。
景聆把重月拉到身后,冲着秦太后坦然一笑,随后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席位上,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的,是刚才时诩一闪而过的眼神。
景聆突然好奇他心里的想法。
过了少顷,贺迁和沈愿才一道露了脸,跟在二人身后的,还有贺迁后宫中的一众嫔妃,景聆扫了两眼,也还是自己年年都会见到的那几个人,景聆直言,这些嫔妃中除了郑贵妃,个个都是庸脂俗粉。
景聆垂下眸子,不禁轻笑。
“你笑什么?”
景聆抬眼一愣,两只滚溜溜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前桌的时诩。
刚刚走神了一会儿,景聆都不知道时诩是什么时候坐上来的。
“没什么。”景聆下意识地闪躲着时诩的目光,她自觉自己的笑声并不大,除了时诩外,自己周围的皇亲无人察觉。
时诩望着景聆团扇下露出的两只桃花眼,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手蹭着鼻子,喉头微滚。
半个月没见景聆,刚刚远远望着她,时诩就感觉她的身形比从前更纤细了,现在近距离看,又感觉她害羞的模样比从前更加挠人心弦。
他默了片刻,理了理脑中的思绪,不知是因为现在人多还是因为温度太热,他感觉胸口闷闷的,话也堵在胸口说不出来。
景聆这些天都没再去北宁府,起先那几天时诩心满意足,身边总算没了景聆这个招人嫌的眼线,可到了第七天,时诩夜里正准备睡觉,无意中瞄见了门口给他守夜的小兵。
这时候,时诩突然就想到了景聆。
时诩思来想去,觉得自己那天说的话的确是过分了,况且那天景聆已经给自己道了歉,自己依旧咄咄逼人,倒失了大丈夫的胸襟。
他想给景聆道歉,可他生来骄傲,又拉不下脸,一句话磨了半天都磨不出嘴。
时诩自认自己并不是容易冲动的人,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上景聆就控制不住自己。
时诩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他索性转过了身,想着另选时间。
恰在此时,亭外的宦侍尖嗓一唤,陈王贺辽与臻交公主贺思瑾也终于姗姗来迟,二人一出现,立刻就吸引了宴席上所有人的目光,席间人或目光交接,或窃窃私语。
贺辽是先兆丰帝李昭仪的儿子,五官深邃,身高体阔,气度不凡。据当年的魏国老臣说,他的眼睛鼻子都与高宗皇帝极像。
“参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贺辽与贺思瑾倾身而跪,朝主位上行礼。
贺迁今日心情极佳,他长臂一挥,便笑道:“免礼,入席吧。”
陈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