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红兵跟警方走出大楼时,伊树恰好回来收拾东西。
轻云董事长不得不接受重案组的调查,与它沾边的几乎全都要去警察局做客。
过不了多久,媒体都会报道上市公司因生产不合规引发事故的新闻。
而宋红兵,会成为受轻云贿赂做伪证逃税的从犯。
警方调查的前两个小时,伊树办好离职手续,以前不会设想的假期,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降临。
她在海棠气象大楼工作五年,结局竟是不堪收场。很快气象台会有新的领导接任,早中晚的气象主播也会换成新面孔。
或许每天忙碌的人们偶尔闲下心打开电视,发现电视机里出现的人越来越陌生,然后看不了几分钟就开始低头回消息。
世界这么大,人能记住多少东西,何况是离普通市民望不到的气象台。
伊树把工位上不要的杂物扫进纸箱,拉开抽屉,却怔了一怔。她慢慢拿起里面的天气娃娃,翻面看见背后有一张便利贴。
阴沉的心情忽然间变得明亮,伊树收下娃娃,抱着纸箱朝惠文走去,轻轻叫了声:“惠文,改天我们再出来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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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海棠傍晚的夜风是清爽的,不萧瑟,不寒冷,宛如坐至山头吹来的穿堂风。
伊树站在跨江大桥上,发丝被吹得很乱。她望着轮渡,对电话那头的宋州君说:“你都升职了,那不得请我吃个饭啊。”
宋州君本来就有这方面的打算,他说:“行,工作收尾我就请。还有,伊树,真谢谢你了,不是你,这新闻不会这么快报。”
说是谢谢她,实际伊树只提供了方向。于情于理,她都是利用宋州君的工作性质,才拿到宋红兵的把柄。
她很明白宋州君的心意,但仍然动了私心。伊树不想再辜负谁,所以早点找宋记者摊牌,对他的伤害能小点。
恰好八点整,江面的轮渡亮起了灯,花团锦簇似的。某个瞬间,跳转的记忆浮现在脑海。
伊树这些年忙于工作,下了班盯到审片结束,经常陪宋红兵应酬拉赞助,时不时还要恶补气象知识与专家开会。
她就像常年无人修缮的发电机,只要有电就必须运作,经年累月,很少拥有个人时间。傍晚八点的晚风她很久没吹过了。
以为能睡个久违的懒觉,结果电话大清早响不停。伊树赖床的习惯老早就戒掉,她条件反射地起床捞过手机。
耳边是刘会巧的声音:“怎么回事儿,昨天天气预报不是你播的?”
伊树缓了缓;“妈,我辞职了。我们台里———”
她没解释完,刘会巧接着打断,显然对她为什么辞职并不关心:“既然辞职了那说明你今天没什么事儿,这样,你替我去给轻水开家长会,也好叫大家都认识你。”
“我不是她亲姐姐,也不是顾叔的亲生女儿,让他们那圈子的人认识我有什么意义呢?”伊树说,“我今天约了人。”
刘会巧语气不大满意:“约了人就推掉。要妈妈说多少遍你才懂,谁让你个死丫头五年前逃婚的?你以为没人提是大家忘记了?妈妈嫁给顾严开,你的名声才好听了一丢丢,我都是为了谁?”
我都是为了你,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这句话怎么从小到大都叫人窒息。
伊树烦躁地揉了把头发,她强迫自己忍耐,妥协着说:“家长会是几点?”
有钱人的家长会是社交场所,普通人的家长会是□□大会。刘会巧在电话里把话反复念,叮嘱伊树穿贵点儿。
伊树没听进去,米色连衣裙外套了件驼色大衣,束好腰就匆匆挽了个盘发。
可能她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到学校都无需介绍,保安直接带路到班门口。
她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烟味,里头传来阵阵哄笑声。
顾轻水盛气凌人的架势尤其突出,她的美恰如玫瑰,叫人挪不了眼。
她穿天蓝色大衣,收紧的腰线再厚也能看出身材。
她掐着烟说:“我家的阿姨,字不会认,书不会读,学别人放贷,扯的是放的还是华盛的‘天气贷’。”
“啥叫‘天气贷’?”
“鬼知道,我爸的软件就有什么天气app,里头页面全是这玩意儿,广告似的,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顾轻水说。
“城市的气温较高,碳密集型公司的股票收益肯定低于清洁型公司,”伊树走到女孩们跟前,笑笑说,“就像地震区域内的公司,投资者很难不被灾情影响。”
顾轻水诧异地盯着伊树,她不加掩饰地异样被同学察觉到,有人问她:“这谁啊?”
伊树先一步说:“我是轻水的姐姐,轻水,阿姨不是我们这年代的人,我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好吗?”
她的语气这样软,顾轻水觉得自己还不依不饶,反倒没素质。
她腾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