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的那天儿,有一位穿开叉旗袍的女人来学校找伊树。
碰巧毕业照已经拍完了,该散的都散了,只剩她留在教室检查最后的清洁。
所以女人突兀地站在班级门口,抱着手臂仔细打量她,慢吞吞吐出几个字:“你就是刘会巧的女儿?”
“我是你妈妈的高中同学,我叫李箐兰。”
李箐兰找她没存好心思,就是不用说她也能猜到。
她告诉她,听说你妈妈要嫁给顾严开了,京都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董事长,那么,阿姨有必要告诉你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那会儿正逢夏季多雨,伊树站着听了一会儿雨,脑海全是李箐兰留下的最后一个镜头。
李箐兰莞尔一笑,说着别来无恙,转身就有人为她撑伞,她优雅体面地坐进保时捷的后座,扬长而去。
后来她去小卖部买了一把十块钱的透明伞,背包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她知道是许燚的电话,可她实在没心情接。
这个时候她还觉得,她和许燚的感情不会长远,毕业就是分水岭,分开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是时间问题。
总会有一天,在某一个瞬间,他们会心照不宣的分手。也许是她提的,又也许是他提。
在那一天来临前,她只想平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过着属于自己的人生就好。
伊树回到顾家的别墅,她撑着透明伞,还穿了一身校服。脚下的积水险些漫过鞋底,雨很大,而刘会巧却拿着手机在大门前慌乱无章。
刘会巧看见伊树,宛如浮萍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扣住她的肩膀,红了眼眶说:“树树啊,妈妈怎么办,妈妈被顾老夫人赶出来了。咱们母女又要颠沛流离,没地儿可去了。”
伊树把伞偏向母亲,沉默半晌,说:“你的高中同学李箐兰跟我说,你欺骗顾严开,说你家里是做生意的,你家道中落嫁给一个普通老百姓,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日子,是吗?”
刘会巧一怔,她支支吾吾地辩解说:“你顾叔说了会娶我的,他说了他会处理好的,就是把我养在外面,也不至于让我们娘俩儿饿死,他说过的,他说等大太太死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搬进来。他真的说过。”
雨水浇透了伊树的半边肩膀,她的妈妈给有妇之夫当情人,被当家婆婆赶出来还不知恬耻的期盼大太太能早点死。
她居然是从父母身上直面人性的恶。她可以接受父母没有那么爱她,却不愿接受父母是实打实的恶人。
可是再不想承认,她也要承认。
伊树红了眼圈,第一次认真地问刘会巧:“妈妈,你和爸爸为什么一个杀人,一个做小三,你们有害怕让我知道吗,你们有哪怕一分一毫的后悔吗,你们关心的真的只有自己吗?”
刘会巧垂了眼睑,好似反省。她把伊树抱进怀里,她不是在抱自己的孩子,她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定心丸。
她跪在地上,声音断断续续:“我和你爸结婚没几天,他说他要去入伍,我让他去了。他一走,家里的柴米油盐全是靠我踩缝纫机,一块布一块布操持起来的,我带着你,被那么多人嘲笑像寡妇,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我敢说你爸没管过你几天。
后来他是退伍了,拿着稀薄的工资养家糊口,当了几年的基层民警,跟他同期的能升职的都升了,就他还在基层。好不容易熬到岁数大了,政策却改了,他没学历只有经验,要升官又不能只有经验。
我和他在一起,最穷的时候两个人用砖头搭灶台做饭吃,一小盒咸菜能吃一个月,不知道被多少人背地看笑话。你奶奶身体不好,我们养着你还要照顾你奶奶,就是这么困难的时候,我也没说过要和他离婚。
他自己犯了事坐牢,丢了铁饭碗,在牢里不知道关到猴年马月,难道还要我为他守身如玉一辈子做个贤妻吗。我和顾严开在一起,我是不要脸,我是小三,那也是他趁大夫人疾病缠身来找我才有的今天。
你读过书,你比妈妈有文化有修养有尊严,可你的文化修养尊严是我给你挣来的。你可以难道不能原谅生你养你为了你去闯了鬼门关的亲生母亲吗。妈妈真的很需要这一次机会,我要是嫁给顾严开,你也能有一个好前途。”
她没讲话,如果她开口说话,如果她原谅了母亲,默许她的行为,那她就是在凌迟大洋彼岸另一端,卧病在床的一位无辜的女人。
她只能沉默。
刘会巧牵着她的手,声泪俱下,近乎哀求:“妈妈知道你在和许家的公子哥交往,他们家足够了,乖女儿,你帮妈妈一次,你帮帮我,他们看在你和他交往的份上,不会对我太为难的,等我嫁给顾严开站稳脚跟,妈妈就再也不管你了,好不好?”
伊树简直不敢信,她在用她们的母女情分做条件。人竟然可以贪婪到如此境界。完全颠覆了她的想象。
“你要是不帮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不想再过苦日子了,我受够吃了上顿没下蹲的日子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