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反复推敲之后,穆暮将这个念头祛除了。
眼前之人,的确是归无咎。
穆暮沉声道:“归道友……你为何以真面目示我呢?”
穆暮入道至今,自忖极少遇到今日这般念头涌动难以自制的情况。
故意以坦诚示人,博取自己好感?
这太过幼稚,绝非归无咎的行事风格。
还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既然出现在此处,就一定有把握令自己保守秘密?这同样很荒谬……一来穆暮对于自己的护身手段有足够的自信;二来修道人行事,虽然也有极深的计谋算计,但是毕竟于世俗中人不同。
文晋元的出言相邀,如果将陷阱安排在这里,对于修道界的人心道念,其实是莫大挑战。
归无咎微笑道:“自然是为了穆暮道友你。”
穆暮嘴角微动,不在答话。
如果旁人这般说,穆暮只以为来人是装神弄鬼;但出言的是归无咎,他也只能听一听来人是何说法。
归无咎悠悠道:“前面有路。”
穆暮心中一震。
归无咎续道:“日有阴晴,月有盈亏,此乃自然之理——这也算是老生常谈了。对于修道人而言,一起一合,一升一降,其中道理,当是两分。”
“胜负落定之后,落败一方极难反先追及,这固然是正理;但是若时势迫人,非战之罪,而本心中所信所持又无丝毫动摇,那么倒霉一次之后,上天未必不会给与补偿的机会。”
穆暮面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失笑道:“归道友所讲的道理,还真是……通俗易懂。”
归无咎淡淡一笑,续道:“其实当年琉璃天之会,见识了辰阳初祖、心情先生的手段之后,想来穆暮道友心中未必没有一丝触动。在这样的基础上,穆暮道友道心依旧凝而不散,也算甚是难得。”
“一切因缘,汇聚于今日,就是你那‘必有所得’四个字的坚持。归某遥遥闻之,心中也有一丝感动。”
穆暮双目似乎微微一合,道:“那归道友所谓的‘道’,在何处呢?”
归无咎笑道:“说难也难,说容易容易。因由已然种下了——就是方才你与我的那一战。”
“成就近道境后,穆暮道友你动用那‘双剑’之法的消极影响,已然不若元婴境时那么显著;但也并非没有。若不静心将息百载,对于以后的道途,未免有些许影响。”
穆暮沉声道:“那是自然。”
归无咎道:“你的道就是——换一个地点,换一个心情。”
“这修持之功,穆暮道友想来原本打算在原陆宗内进行?”
穆暮道:“不错。”
归无咎笑道:“不妨搬出原陆宗之外,随意觅一处山水佳地,独自修持的同时,观天下风云变幻。若是心情烦闷,养几只灵禽、灵兽也是可以的。”
穆暮双眉一耸,道:“就这?”
归无咎长笑道:“足够了。”
穆暮反复琢磨,只觉得思之不透。
在归无咎提到心情先生之时,穆暮立刻心生警惕。
的确,对于心情先生将九宗道统作为棋子的举动,穆暮心中不以为然。但是若以此离间他与宗门的关系,那他是绝对不会认同的。穆暮唯恐归无咎所言极有诱惑力,以无形法门侵蚀自己道心,所以早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迎候归无咎的“高论”。
没想到,归无咎只是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独自沉吟了足足一刻钟,穆暮才道:“告辞了。”
遁光一闪,此身已然在九转灵光殿之外。
秦梦霖、黄希音二人,立刻如魅影一般浮现。
黄希音目光一动,道:“师父……你这冒险是否冒得太大了?万一他要真的告知姜成鹿去,又或者被那几位道境存在推演出来,可如何是好?是否要我悄悄追索过去,将他的识念改换过来?”
立刻又补充道:“其他一切不变,只是将你的相貌隐去,人物变幻便可。移花接木,全无破绽。”
归无咎却悠悠道:“不必。”
“他的心意轨迹,我已经把握到了。此心既密而不疑,如何推演?”
“功业聚合,因果延续到如今。混一之功,又解决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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