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太看的上朝堂上的某些读书人,可既然在朝堂上当家做主,自然也是要有些手腕的,不然好人连坏人都压不住,还谈什么治国救民,匡扶家国。
只是自己这点小小的见解倒是不好和自家先生多说些什么了,不然而今已经有些喝大了的先生,可未必会轻易放过自己,说不得就是一场坐而论道。
自家先生这种读书人,有很多东西不在乎,偏偏有很多东西又太在乎。
陈寅也知道自己偏离题太远,可有些话他已经憋了这么多年,就像将一坛老酒藏在心里,不曾打开之时,那便放着就是,可一旦打开,里面是酒香也好,是醋酸也罢,总是想要与个身边人言语一二。
他叹了口气,“先生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心知肚明,要我喝两坛酒,说两句所谓针砭时弊的牢骚话,先生可以。可要是说什么登上朝堂,治国理民,先生不行。”
“说到底,先生不是嫉妒朝堂上那些人有权有势,先生只是想着这么多的读书人自少年时进入学堂起,翻过了一本又一本的圣贤书,到后来又换了一间又一间的私塾,然后从那陋巷之中,一步一步,走了那么远的路,到最后好不容易走上了那个他们当年心心念念的朝堂,可许多人心中当年那个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少年却死了。如何不要让人喝上几口愁酒。”
朝清秋点了点头,“昔年想要屠龙之人,终归成了恶龙,也算的上是人间一大苦事。”
陈寅站起身来,“好了,偏题太远了些。其实天下武夫,原出何处已经不可考究,不过当年武夫最兴盛之时,是在我儒家。而我儒家当年最强之人,或者说当年天下的最强之人,甚至都没有之一,就是那个提笔写春秋的儒家至圣。”
“乱世之中,带着那些学生四处游历,我儒家圣人,又如何只会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读书人?你师祖和我说过,当年武夫一途,至圣都是率先破境之人,而今天下武夫九品,也是他当年亲自定下。”
“那时候我儒家鼎盛,有人独修剑术,最终练出三尺剑气,是谓天下剑修开端,后来此人深陷重围之中,纵死不免冠,故而后世剑修习剑之时,有身可死,独剑不可退之说。”
“有人布衣蔬食,箪瓢屡空,可也自得其乐,读书读书,读出一缕浩然气,是谓儒修开端。”
“所以而今修行之术虽然各有划分,可归根到底,大半依旧在咱们儒家的圣贤书上。”
“在那个儒家最为鼎盛的当年,佛门尚未开端,道家尚且势微,只要至圣动心起念,罢戳百家,独尊儒术,也不过是弹指之间。可他却不曾如此,而是任由其他诸子百家生根发芽,自行生发,你可知道为何如此?”
朝清秋摇了摇头,如此久远的当年事,他不好猜,也不敢猜。
“当年你师祖也给过我一个答案,儒家著作上的道理便是道理,其他书上的道理便不是道理了吗?自然不是,武力可恃,却也不可恃,我辈读书人最终所求,也不过是让这个世道好些,更好些。”
“当年我是先学的剑术,不过到最后剑气太胜,反倒是压下了心中的道理,所以便又弃剑读书,不想这一弃剑,便再也没能捡起来,反倒是终日酒壶不离手了。清秋,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朝清秋沉默良久,点了点头,“先生的意思是学生而今死活不能破境是因为心中的道理不够大,唯有多读书,以心中道理压下心中执念。有朝一日,我自心底认可了自己的道理,自然出拳出剑,再无迟疑。”
陈寅没言语,只是朝后招了招手,书院之中一把长剑飞入到他手中。
他将长剑抛给朝清秋,“当初拜师之时先生也不曾送你什么礼物,这几日攒了几个银子,专门让那个姓项的给你打了一把长剑,看看喜不喜欢。”
朝清秋拔剑出鞘,剑长三尺,月光如水,自上流淌而过,剑身之上,刻有二字,断念。
朝清秋抹了抹鼻子,掏出半壶烧酒扔给陈寅。
“从沈老先生那里借来的。”
东篱山上,夜风吹拂,师徒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