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铺子里,吴家娘子对镜而坐,当窗理云鬓,对镜贴红妆。
黑发如瀑,用一支簪子随意盘起。
即便是素笔勾勒之后,眉眼之间依旧遮掩不住岁月留下的风霜。
遥想当年,镜中之人,也曾娇媚俏丽,眉如远山。
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坐上花轿了。
几个请来的妇人正为她一边描眉,一边整理着头上的发式。
前些日子楚荣送来了不少首饰衣物,彩礼之丰厚,在永平镇里也算的上极为少见了。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邻里之间知根知底,一旦有事,碍于面子也好,出于情谊也好,总是愿意出些力的。
只是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坏处,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家如何,到底心里都有个底细。
这次楚荣所出嫁妆之丰厚,早就已经被周围的街坊邻里打听了个清清楚楚,自然,这和楚荣没有打算隐瞒也有不小的关系。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汉子不声不响就积攒了这么多的家当。
其实在永平镇里,有钱之人是不少的,只是能够为一场婚事就拿出这么的家当,在这永平镇里到底是件稀罕事。
市井坊间,本就是流言流传最快,何况是这种人们最喜欢的“有趣事”。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原本在街坊邻里之间口碑极好的吴家娘子,在暗中已经成了他们口中勾人心魄的狐狸精。
说不定还暗中学了些见不得人的妖法,不然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妇道人家,人老珠黄,凭什么就要楚家汉子掏出这么多的家底?
这些日子里,来胭脂铺子的客人也少了不少。
这些吴家娘子自然有所耳闻,只是她却不曾放在心上,当初决定嫁给楚荣之时她就知道会有今日,早晚而已。
她伸手抚了抚镜中那张不再年少的面庞,她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楚大哥,不能以女子芳华的最好面貌嫁给心爱之人,心中难免是有些遗憾的。
身边的一个妇人开口道:“娘子真是好福气,老婆子我送人出嫁这么多年了,还不曾见过男方送出这么多彩礼的,看来那楚荣是真心喜欢娘子了。”
吴家娘子摇了摇头,“我答应他,又不是为了图他的彩礼。”
妇人陪着笑,“那是自然,娘子这般标志的人物,莫说是那楚家汉子,就是我这个妇道人家,见了难免都心动几分呢。”
吴家娘子没有言语,只是看着镜子里照出的那张面庞,虽是艳丽妆容,可也压不住那眉宇间的岁月痕迹。
“嫂子说笑了,我如今这个样子,哪里还说的上什么样貌?只是承蒙楚大哥不弃罢了。”
那个妇人也是她的邻居,两人向来关系不差,妇人低着头,嘴唇动了动,手指轻捻,似乎有些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吴娘子在镜子里看到了她的神情,“李家嫂子,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你我之间,没什么不能言语的。”
妇人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娘子和老楚的婚事在咱们永平镇里不说人尽皆知,也差不太多了,加上老楚又出了这么多的钱财,如今暗地里有不少人都在说你和老楚的坏话。要是你听到些什么,大好的日子,可不要放在心上。”
吴家娘子面上表情不变,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知道的,怨不得他们,他们当中许多人也曾经帮过我不少的。”
妇人长处了口气,吴家娘子想的开便好。人活世上,哪里能事事顺心如意。这些市井间的言语,未必就真的是有什么恶意。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娘子,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他们该来接亲了,咱们也该出去了。”
吴家娘子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妇人捻起一旁桌上的红盖头,一点一点的覆在她头上。
另有别的妇人掺着她朝着门外走去。
门外,早早的已经立了一顶大红轿子。
几个轿夫都是一身红衣,今日图的就是个吉利。
楚荣正站在轿前,笑容满面,春风得意。
花轿之前人声喧闹,大声笑闹,言谈无忌。
见到新娘子走出门来,众人的起哄之声更是大了些。
花轿微微前倾,下压少许。
楚荣上前,牵过吴娘子的手,搀扶着她进入轿中。
大红盖头里,早已不是少女年纪的妇人,羞红了脸。
眉眼之间,皆是风情,人比花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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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客的酒楼定在了西风客栈,客栈自建成之后,还不曾举办过婚宴。
毕竟谁家也不会把自家婚宴选在一个江湖游侠整日里聚众喝酒之处,万一酒宴上闹出些事端,到时候好好的喜事岂不是变了坏事。
只是有朝清秋和常青在,自然也就不怕这些游侠惹事,加上客栈的赵老板十分热心,所以朝清秋最后还是劝说楚荣选在了这里。
这几日赵老板忙前忙后,比忙自己的婚事还要上心些,用他的话来讲,这次要是办的好了,说不定能在永平镇里打出些名头。
日后自然有接不完的生意。
那些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