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轻捻琴弦,乐声在指尖起舞。琴声如高山瀑布,倾泻而下,奔腾而起,威武雄壮而又疏阔悠扬,而他微闭双眼,姿态无拘,怡然自得。一曲奏罢,叶作舟满意地睁开双眼,却见窗前站立一人。
黎瞳倚窗而立,目视远方飞瀑。束发的长带被春风吹起,手握折扇,神思轻扬,似乎徜徉在这乐声之中,又或者与其融为一体。
叶作舟顿生高山流水,得觅知音的畅快感。过了许久,他才出声打扰,听到她的来意后,又笑道:“我不过是借花献佛……吃的是小十四的,住的是你的,花的还是你的银两。”
黎瞳调皮:“是,听琴音而知心境。叶兄的琴声疏朗宽畅,想来在我这里住的甚是满意。”
“好哇,小十四你取笑我。”叶作舟向上抛了抛橘子,“我这点琴技算是献丑了。说起这琴艺一道,当属琅音阁阁主,最为精湛绝伦。听闻他有一把燕尾焦琴,通身漆黑,末端裂开如燕双尾。每当阁主弹奏,百鸟闻声而来,围绕着他轻舞飞扬,让人如痴如醉。”
他感叹道:“只是斯人已逝,此情此景无法再现。阁主为人高雅,一生积善行德,虽身处音修巅峰,却始终保持着谦虚的姿态,而且极擅从自然中汲取灵感,所以琅音镇才会如此风景如画,水绿山青。”
“听叶兄此言,十四对这位阁主不由心生敬意。”黎瞳惋惜道,“可惜阁主的哀悼会,非受邀仙修不能参与……”
“这有何难?”叶作舟毫不犹豫地接过话,“小十四到时候同我一道。”
三日后,黎瞳命人带上几篮白色菊花、纸钱香烛,与灵犀皆作白衣素装,叶作舟则在门口折下一枝绿柳,聊做送别。
天气阴霾,琅音府中白花白帘挂满长廊;人来人往,低头黯然匆匆赶往灵堂,或有低声交谈着,神色中皆透露出无尽的惋惜和怀念。
人间域的仙修世家众多,根源错综复杂,黎瞳对琅音阁的调查不能完全深入。单从世人的评价来看,这位阁主青苍玄律似乎是个温润尔雅、备受尊崇之人。
与府中的庄重肃穆不同,灵堂的气氛却略有些诡异。十个身高相貌都各异的青年站成一排。
其中一个挤出几滴眼泪,上前敬了一炷香,三鞠躬,抽嗒嗒道:“师父,一路好走。”
“曲笛,别假惺惺的了。”另一个彪壮大汉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他脸圆又大,晒成古铜色,好似一张锣,横眉冷对,开口声音也如铜锣响亮。
“李锣,师父灵前,岂容你这般放肆?”另一个清秀道士模样者站出来斥责,其音色带有微微的颤音,内敛得多。
“怎么,段箫、曲笛,你两一伙了?”李锣左右看看,“我跟你两个说,燕尾焦琴我势在必得。”
此言一出,十人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有人冷眼旁观,有人暗暗咬牙。
其余世家仙修也都露出吃惊神色,灵堂里不时传来窃窃私语:
“燕尾焦琴——是那把百鸟朝凤之琴?”
“听说阁主正是因为此琴闻名于音修一道,可恨某此生无福听到。”
“阁主生前曾慷慨有言,待他离世,任何有缘之人都可继承此琴。”
“那……你我岂不都有机会?”
灵堂中央,棺木静默,台上两根蜡烛微弱摇曳。烛光不知这堂中暗流涌动的各异心思,只是孜孜不倦地燃烧着。
黎瞳饶有兴致地望向对面几人。她打听过,早年间,琅音阁尚是个籍籍无名的音修宗门,青苍玄律收过十个徒弟,分别修十种乐器,有锣、琴、笛、萧、二胡等等。
青苍玄律对弟子们教导有方,而十个弟子亦对他言听计从,唯师父马首是瞻。
后来在机缘巧合下,青苍玄律得到一张燕尾焦琴,此琴玄妙无穷,助他在宫商大会上连续三年夺得首冠,声名大噪。
从此之后,拜入琅音阁的人络绎不绝。
而青苍玄律早年间收的十名亲传弟子受师父指点,自立音修门户,分散各地,皆成了影响一方的大能,锣鼓琴笛萧,风雅翩翩,被世人赞誉为“琅音十才子。”
如今青苍玄律尸骨未寒,“琅音十才子”就在灵前虎视眈眈,抢着分他的遗物。有人甚至暗暗拿出本命法器,音修大多修为不高,厉害的是法器。
灵堂外的长廊旁,假山连绵,茂盛的树荫使沉闷的天更加阴暗。
“灵堂里面似乎很是热闹。”
期明探过头,“长月侍神,我们真的不进去……悼念吗?”
“不去。”长月九疑简短答道,他漫步而行,只等琅音阁少阁主过来,短短几句表示哀思。
长月侍神喜静,最烦人多之处。期明只好打消凑热闹的想法,又忍不住津津有味地低声同长庚数着都有哪家哪门的弟子到了。
长庚道:“我刚还看到重山派的弟子。”
期明撇撇嘴:“重山派的弟子最是散漫无纪。”
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