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其实并不相熟,心照不宣地都不再开口说话。寂静的空气当中,只听见司屹野痛的闷哼声和孔明颜步摇摆动的声音。
“闭嘴。”司屹野冷不丁道。
孔明颜反应过来他是在嫌她的步摇声音响亮,于是偏更用力拨动手腕上的银镯,边嘲笑道:“怎么,还当自己是曹家大少爷呢?”
这个称呼是他的逆鳞。
“曹家大少爷……”
果然,司屹野猛地站起身来,如山一般魁梧的身材在孔明颜的梳妆台上投下整整一大片阴影,叫人没来由地毛骨悚然。
然而他只是兀自玩味着这个称呼,良久,忽然低声问道:“……小狐狸怎么样?”
孔明颜:“不知道。”
司屹野的语气没有波澜:“是你给我传信说,她有危险。”
“虞晚现在下落不明,我确实不知道她的情况。”孔明颜如实道。心想,虽然她从前见司屹野的次数不超过三回,但她果然猜得不错,这只夜月狼对虞晚有某种不一样的情愫。
当然,自始至终,她没有戳破他的这层心思。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说话。雅间里飘荡起浓浓的胭脂香和烟雾,将血腥的气味掩盖。
——
与密不透风的下层船舱不同,赌坊的窗户是清澈透明的水晶所制,能看到窗外辽阔的水域,宛如花园般的珊瑚礁摇曳在碧蓝的水波中,色彩斑斓的鱼儿如同一道道流光游过,安静而悠闲。
可惜,满屋的赌徒们根本无暇注意到窗外美景。
赌坊的长桌上铺上华丽的红色绫帷,赌客们簇拥着,震耳欲聋的人声、掷骰子和翻牌的声音都交织在一起。
桌上堆满了炫目的赌资和赌具,堆成山的灵石、金银骰子、铜质投注牌等,让人眼花缭乱。
“公子,我们不再找刚才那人了吗?”灵犀走在黎瞳身侧,低声问道。
“他进的是孔老板的雅间。咱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贸然不要得罪赌坊主人为好。”黎瞳轻摇折扇,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颇有几分闲情雅致地观赏着窗外游鱼。
“况且我找他,着实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
起初只是想警告他,别再打她马群的主意;后来是想打听虞晚的消息。
灵犀托腮。人声鼎沸,她只轻笑着,陪大小姐静静地看鱼,看珊瑚,看海水中向上升腾的无数小气泡。
海中风景无限,充耳不闻赌坊的叫嚣。
直到一道熟悉的哀求声钻入耳中。
灵犀回过头去,在人群中很快找到声音的来源。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说道:“公子,有熟人。”
黎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在长桌边又跪着叶作舟曾帮过的中年男子和他的跛足女儿。
“求求你们了……”中年男子痛哭流涕、悔不当初,话语都与在砸金蛋摊位旁如初一撤,“这三十灵石是我给女儿治病的,求求你们可怜可怜,还给我吧。”
跛足女儿歪斜着身子,表情麻木。耳畔传来赌桌上的人推搡其父的声音。
她爹爱赌,又没钱,就用一点灵石东骗西骗,享受一时赌博的刺激和快感。赢了再赌,输了就博别人同情。偶有心肠软的人就信了。
她若揭穿,爹就打她。
就这样赌一日,混一日。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待。
说什么给她治病……娘病重垂死时,他连人都没出现。
娘亲让她逃,离开赌鬼爹。可她要怎么逃,爹看她看的紧,而她天生跛足,跑得慢,特征明显,爹稍微一打听就能追上她。
……
“这三十灵石我给你。”一道慵懒的声音在闹哄哄声中响起,接着被闹嚷声淹没。
又来了一个被骗的好心人。
跛足女孩抬头看去。
一张华丽小公子的脸映入眼帘。
小公子生了双极好看狭长的丹凤眼,居高临下看人的时候,表情淡倦,长睫压眉,白玉折扇漫不经心地在手掌一下一下地敲着。明明看年纪还不足弱冠,无形中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身旁,灵犀从腰间取下芥子袋,双手捧着。
“我可以给你三十两灵石,条件是你拿了立马离开这里,再也不许出现。又或者——”黎瞳向下直视着中年男子的眼睛,慢悠悠道,“我给你三百两灵石,你留下来继续赌。赌赢了都归你。”
瞳孔里倒映着小公子的画眉凤眼,中年男子竟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看。
只是这位小公子开出的条件实在诱惑。三百两,他咽了咽口水。
中年男子横下心来:“那……要是赌输了,怎么样?”
“哼。”
黎瞳轻笑一声。
几缕华发垂落在她肩头,驱散周身三分凌厉之气,却更显出威仪。
“如果赌输了,就把你的一条腿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