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的伙计对大客户的要求自然有求必应,立刻来了几人将中年男子制住。
“公子,公子,再给我一万两,我一定能赢回来。”
那中年男子起初还沉浸在一掷千金的快感中,后来鉴貌辨色,知道小公子是来真的了,骤然冒出满头大汗,情急道:
“公子,您收了我女儿做妾,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您可不能砍我的腿啊。”
“女儿,快救我,救我。”
“吵得很,”黎瞳挥手道,“先割舌头吧……”
话音未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赌坊伙计。
“若非阁下三番五次地怂恿,加以诱惑,他何至于深入泥沼,不可自拔。”
来人黑衣沉沉,严词厉色。他已经看了很久。
长月九疑自己修的是无求无欲的道,自然对赌博行为嗤之以鼻。
但他以为,人皆有所求,无非权、财、名,皆是人性。而仙修者之责,便是导人向善,悟得大道。绝不是这般引人犯罪,逼人为恶。
这个声音——是他。
黎瞳头未抬起,心中已暗道不妙。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遇上了他。他不该回天剑阁去吗?依这尊神不依不饶的性格,待会定要问她栖霞山庄之事。
大小姐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倒也懒得虚与委蛇地寒暄。她直截了当地笑道:“长月侍神,我可没逼他,这是他自己选的。天虽好生,难救该死之人。”
“是长月侍神。天剑阁的长月侍神!”
人群都激动起来,就连长桌的赌鬼都难得将骰子扔到一边,挤进来看看传说中的长月侍神长得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身后有万剑朝圣,神光万丈。
可见他也不过二十岁的少年,谦冲自牧,气度沉静。
长月九疑:“圣人不责人无过,唯多方诱之改过,庶人心可回。”
圣人不会要求人不犯错,而是引导人改错。
他与黎瞳目光对峙,一个郑重其辞,正色自威;一个嫣然轻笑,神情自若。
这个生意人身上的胭脂味太重了。长月九疑蹙了蹙眉,倏然想起某个荒唐的梦来。
梦中女子幽甜体香,贴在他脸边细语,吐气如兰,手指细腻划过他的颌线。
他的耳尖微热几分,幸好面色无虞。再见黎瞳,他终于有机会问道:“我为何会睡在你的山庄?”
长月九疑依稀记得,他去到栖霞山庄,山庄主人说要给自己拿剑穗,接着两人坐在石桌旁,碧螺春茶香飘漾,他竟然不省人事了。
醒来时,琅音镇中各门各派的仙修们尽皆散去,赵长老的亲孙带着天剑阁的弟子们、期明与长庚,都回去了。
还有……重山派的弟子们,也走了。
他走出房间,栖霞山庄药香萦绕,远近医患在这煎药、养伤治病。再也不见当初珠光奢华、胭脂扑鼻。
一切恍如大梦。
可长月九疑记得那个梦。
他,想知道那个重山派的小师妹,是不是也来过栖霞山庄。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不是梦,那是她。
是她的手指,她的话语,以及她的香气。
所以。
“我为何会睡在你的山庄?”
赌坊之中,两人对峙。
长月侍神目光凛凛,势必要寻一个让他满意的回答。明明不带任何审视,也没有动用十一境的威慑,神情却极其认真,让人不忍欺骗。
“那日,侍神多喝了两杯,不胜酒力就睡着了。”黎瞳飞快地道歉道,“侍神是在怪在下招待不周吗?将客人独自留在山庄,自己离开了。实在是侍神睡得太沉,十四还有生意要做,不得已先出发了,还愿侍神不要责怪。”
“那天喝的是茶。”
长月九疑平静地盯着她的眼睛,只简淡道。
黎瞳笑意盈盈,面不改色:“侍神记错了。
长月九疑:“我从不饮酒。”
“侍神话说的这么绝,”黎瞳诧异道,“可听说过,凡事总有例外。”
长月九疑不再说话,他的眼神冰凉,比船外的深海还要冷上几分。落在人身上,就像大雪覆盖了颈背。
灵犀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其他或人或妖都难得安静下来,不敢直视。
偏偏只有黎瞳一脸无辜,矢口否认。
她眼波流转,竟让长月九疑生出一丝熟悉感,是他藏在心底绝不会叫旁人知道,控制不住日思夜想的那一丝熟悉感。
他问:“那天,还有没有别人?”
——
花一流要是知道自己错过了赌坊下这般热闹,定要惋惜好几天。她与叶作舟偷溜到上层甲板,皓月下宁静的海面一览无余。
月光在波纹上跳跃,像是无数道银色光痕。海面下的鱼群涌动,泛起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