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主想要我用上这个颜色吗?”尤安反问,他眼内流转的绯红光泽更甚,抬手做了个简单的抚胸礼。
“听从您的安排。”
“这个颜色挺好。”至少还有库存,可终究不是最初的色彩。
她抬眼看了看座钟,便蹲下身翻了翻存放颜料的木柜,最终还是取了好几个罐子在地面一字排开,重新调配起颜料。
爱丽丝虽追求高效,但也同样苛求品质。“还是用之前的吧,最初的搭配就很好。”
尤安翘着唇角应好,无论爱丽丝问什么都诚实地答。
事实上,他并无所谓自己的外貌,只要是创造主给予的,就是这世上最好的。
他一如以往地默默注视着爱丽丝快速翻飞的十指与专注至极的眼瞳,座钟内长针一圈又一圈,短针一格又一格,敲门声一阵又一阵……一直到不耐烦的创造主出门“理论”了好一会儿,又在折返时被一截蛇尾直接强硬地卷走,尤安都安静且乖顺地任凭摆弄。
为方便修缮部件,爱丽丝已经将尤安挪到了工作台旁的矮木椅上,此刻他已然恢复了大半,拥有一定自主活动的能力,可他却完全没有要站起来活动的迹象。
日落月升,工坊的夜还是熟悉的寂静。他倚在工作台旁,长久而无生气地保持着同一姿势,垂眼静静地等待。
他并不排斥寂静,在思绪还是混沌一片时,尤安的意识也像这样待在安静无声的深渊内,仿佛是被故意割裂成了好几部分,连最基本的“我是谁”都不知道,只能与一众同样割裂的意识漂浮在一处,等一个救赎。
很久很久之后,那令人发疯的死寂中,才终于第一次出现了声音。
——咚、咚、咚。
是锤子的声响。
规律的,轻缓的,像是正为神像打磨一般,每一下都带着无比的认真与慎重。
等到作为眼珠能视物后,他看见正细心绘制签名的爱丽丝,才首次被后天植入自己是一具“人偶”的事实。他贪·婪汲取着纯黑之后的景色,创造主那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就是他注视最久的色彩,随后再是她那头柔软闪烁的银发,满是汗水与辛劳痕迹的手指……
月明星稀,虫鸣声渐弱,就在尤安以为今天也同以往一样,要在又冷又黑的工坊内等上一夜时,工坊的门被轻轻推开。
那位将他混沌思绪从无尽深渊中拉出的人偶师踏着微弱的烛光,赤足轻轻向他走来。
她柔·软而轻盈的腰肢领着薄纱的睡裙于行进间不停晃动,因烛火而沾染些许雾气的眼睫微·湿,衬得那双桃花眼深情更甚,新添伤痕的白皙食指慢慢竖起,轻轻贴上自己的唇。
“嘘。”爱丽丝冲他眨眨灿亮的眼,满脸都是俏皮而不自知的得意。“别说话,我悄悄溜进来了。”
只不过与言语相反,一截青绿色的蛇尾始终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一寸的位置,踌躇地左右小幅度地游动,似正犹豫要不要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