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昨日惶恐的退却,这一回,吴蔚拉着柳翠微的手登上了渡湖的船。
吴蔚的这艘船上放了脱缰的马车,后面还拉着浮在水面上的粮仓,所以除了两个撑船的伙计,只有吴蔚柳翠微二人。
吴蔚紧紧地牵着柳翠微的手,低声道:“三娘,如果我不小心带你去了一个……你完全陌生,甚至需要用许多年才能适应的地方,你会怪我吗?”
柳翠微有些不解,但她早已习惯了吴蔚的奇思妙想,笑着说道:“那个地方还有你吗?”
“当然。”
“那我为什么要怪你?只要能和你在一处,我便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吴蔚的心头一暖,对穿越回去的惧意又散了几分,昨日吴蔚之所以不敢登船,是担心自己万一不小心碰到水,直接穿越回蓝星,就再也见不到柳翠微了。
但今日,柳翠微就站在自己身边,她紧紧拉着自己的手,别说只是一个极低的穿越概率了,就算是刀山火海,只要她们是在一起的,吴蔚就没有在怕的。
拉着柳翠微的手,吴蔚的心中便充满了力量。
“怎么突然问这个?”柳翠微低声问。
吴蔚看了看不远处的米庄伙计,伏在柳翠微的耳畔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就是有感而发,回去以后再和你说。”
穿越的事情吴蔚依然不打算告诉柳翠微,这个初衷却由刚开始的“玄之又玄”无法解释,变成了不想给她们平静的生活造成困扰。
吴蔚想:她的三娘如此善良,若是知道自己在蓝星还有父母亲朋,可是自己却因为她留了下来,三娘的心里一定不会好受的。
……
很快就来到了湖的另一头,已是清庐县境内,这头的岸边停了不少船,大小不等,柳翠微解释道:“他们有的是来此摆渡的,过去要五文钱,往返八文钱,有些则是来这积水里面打捞东西的。”
“清庐县的百姓呢?”吴蔚问。
柳翠微轻叹了一声,说道:“清庐县境内大半都被淹了,有些人趁着积水少,举家投奔亲戚走了,有的躲到了山上,还有的……被朝廷的人救下许多,暂时安置到别的地方了。毗邻的县城接收了一些,泰州也接收了一些,宜王殿下在城外搭了好些棚子,供受灾的百姓住了进去。”
“张家村呢?”
虽然吴蔚已经通过张成的话得到了答案,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听二姐夫说,张家村淹了,二姐夫家的老宅和地……都没保住。不过在发水之前,我请二姐夫拉着应急粮去了一趟张家村,把粮食放到了咱们囤冰的山洞里,二姐夫告诉了几家要好的邻居,若是积水太深,就带着东西搬到山洞里去。那些粮食足够他们坚持半年的,栓子,张尺,毛驴,铁蛋,张全,几家咱们熟悉的,还有李大姐她们一家,你放心。等过几日外面的驿道再干一干,二姐夫说:他要带着栓子和张尺去山洞看看。”
吴蔚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到时候我也
去。”
……
上岸后,米庄的伙计重新组装了吴蔚的马车,米庄的马车被赶来了,昨日被女镖师骑回去的那匹马也被牵来了。吴蔚和柳翠微共乘一匹马,米庄的伙计们赶着马车,往泰州去了。
距离泰州城门尚有一段距离,吴蔚就看到了柳翠微适才说的“棚子”,在泰州城外形成两个“方阵”被入城的驿道从中间分开,此时已是傍晚,棚子的上空飘着炊烟。
吴蔚叮嘱众人放慢速度,免得伤到行人,千万要当心有孩子突然从棚子里窜出来,横穿驿道。
赶车的三个伙计纷纷拉紧了手中的缰绳,不时朝驿道两边张望。
吴蔚骑在马背上,两边棚子的情况尽收眼底,棚区的空气并不新鲜,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已经说不出具体是个什么味道了。
一个棚子大概要住上十几个人,有些棚子的门口还摆着一些从洪水中抢下的家当,有的用油布蒙着,有的就直接放在那里。
吴蔚一行人,三辆马车还多出一匹马,阵容实在是太过华丽,所过之处两旁的灾民都看了过来。有些在棚子里的,听到声音也都纷纷从棚子里走了出来,之前朝廷的物资都是被马车拉过来的,灾民们早已下意识地觉得:车轮声来了,就是物资来了。见来的并不是物资,而是这泰州城内的一位富户,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只有目光跟随着吴蔚等人。
棚区有宜王府的府兵把守,吴蔚倒是不怕会有人闹事,只是扫过那些带着不同情绪的目光时,心里很压抑。
这些人的眼神,与吴蔚在清河县看到的那些,坐在路边等待粥济的百姓又不一样。
清河县里的那些百姓眼中,更多的是伤心和迷茫,而这些住在棚子里的百姓……
许是他们的家园被洪水破坏的很彻底,使这些人的眼神更强烈,更具有攻击性。
吴蔚看到了恨意,看到了贪婪,也看到了更为浓烈的羡慕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