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瑶出生那日,笼罩着青丘几个月的雨云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一般散了开来。
为了庆祝这个小女儿的出生,青丘的族长白浔大摆了一个月的流水席。
这热闹的动静甚至惊动了巍山上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鹿神,彼时的巍山成年累月地关闭着山门,就连白浔都没见过鹿神的真身。
可鹿神却带着她那颗宝贝得要命的鸟蛋,前往青丘给白瑶赐了福。
因为这件事,白浔更是将这个小女儿捧在了心尖尖之上。
在整个青丘的爱护之下,白瑶平安顺遂地长到了一百六十岁,也是在那一年,她第一次明白了离别的含义。
妖族的寿命虽长,却并非无穷无尽,白瑶出生的时候,白浔和妻子若水就已经快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若非为了这个小女儿,他们夫妻两个甚至坚持不了一百六十年。
白瑶一直记得,阿爹阿娘离开的那日,青丘的月亮好大好大,大到将青丘的夜晚都照得如同白天一般。
总是将她高高的架在脖子上的阿爹变成了小小的一团,晚风吹过,将阿爹和阿娘的毛发都吹乱了。
空气中弥漫着松树被点燃的味道,白瑶只记得那气味很呛很呛,呛得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送走了阿爹阿娘之后,白瑶瘦了一大圈,但好在很快青丘又多了一个小生命,阿兄和阿嫂生了一个乖巧又可爱的小狐狸,他们为他起名叫白景川。
景川的到来,似乎冲淡了白瑶心中的悲伤,她很喜欢这个侄儿,每天都抱着他去青丘最高的那棵树上看太阳升起,就像是阿爹从前带她一般。
景川也很喜欢白瑶这个小姑姑,在别的小狐狸每日都只知道哭闹的时候,他已经学会摘野花去逗白瑶开心了。
白瑶原本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直如此平淡又幸福的继续下去。
直到她两百岁那年,在山下遇见了那个书生。
他们是在一条偏僻的小道上遇见的,白瑶那日下山是为了给景川买糖葫芦吃,却没想到在山路上遇见了几个不长眼的小毛贼。
他们拦住了白瑶的去路,还想要对她动手动脚。
不过白瑶并没有将那几个小毛贼的举动放在心上,对她而言,这些人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蝼蚁,她之所以不收拾他们,只不过是抱了看戏的心思。
她想看看,那几个小毛贼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书生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他背着重重的背篓,背篓里面放着的都是书,见到那几个小毛贼在为难她,他最开始是害怕的。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才将身上的背篓放下,冲着几个小毛贼冲了过去。
可一个小书生怎么能打得过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毛贼呢,书生被打倒在地上的时候,还在努力护着身下的白瑶。
不知为何,白瑶没有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任由书生牵着自己,从小路上跑了出去。
书生姓林,在不远处的村庄中居住,为了救白瑶,他弄丢了自己的背篓,为了补偿他,白瑶逛遍了城中的书行,才将那些书全部都买了回来。
自那以后,白瑶便经常下山去见书生。
有时候书生会给她讲故事,有时候他会带着她去逛集市。
人间好玩的东西有很多,可白瑶却觉得,和书生在一起的时候她最快乐。
她想,那就是人类说的爱吧。
用他们青丘的话来说,她是想和书生做夫妻。
白瑶将书生的事告诉了阿兄阿嫂,向来疼爱她的阿兄大发雷霆,他说不管她想要嫁给谁,反正不会允许她嫁给一个凡人。
白瑶不明白为什么,虽然凡人生命短暂不过百年,可她不怕。
为了和书生长相厮守,她决定偷偷溜下山。
临走的时候,白瑶见了景川一面,小狐狸那会儿还不懂,自己最喜欢的小姑姑要嫁给一个凡人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死死地抓着白瑶的手不愿意放她离开。
可白瑶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为了她想要追逐的爱。
离开青丘后,她和书生举办了一场婚礼,简陋的婚服和有些破败的房子都无法改变白瑶脸上的笑容,她将自己的手郑重的放到了书生的手中。
青丘狐族,向来忠诚于自己的伴侣,白瑶想,她和书生也一定会和阿爹阿娘一样,生两个很可爱的孩子,而后携手走完属于他们的一生。
可洞房花烛夜,白瑶等来的不是爱人温暖的手,她等到的是书生手中冰冷的剑。
往日温文尔雅的书生在那一刻似乎卸下了自己的伪装,原来从始至终他都在骗她。
她以为的可以相许一生的爱人,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是编造出来的谎言。
他之所以接近她,为的不过是她胸腔之中那颗跳动着的七窍玲珑心。
冰冷的剑刺入她胸膛的那一刻,白瑶笑了,她笑自己太傻,竟然这么容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