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棉时平常不会问这些。
今日出口,是因为陈母的那番话多少有些伤了她。
她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破坏自己在闻先生里的印象。
陈母说的没错,纵然她再怎么干净,甚至于将第一次都……可她一直没法摆脱陈辞,和他纠缠。
是个人都会对她带上有色眼镜。
长长睫羽低垂向下,她握住微微颤抖的指尖。
周遭忽然没了声音。
闻晋侧头看她,许是看多了,宋棉时现在这点小表情他能看懂。
风声猎猎穿过耳畔,骨节分明的大掌扣住方向盘。
他斜了一眼,“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棉时没有想到陈辞会将问题抛回来,她略微一抬眼,轻声说:“沉稳内敛,或许平常还有点坏心眼。”
有时候他虽然不说,行为里也会透着点长辈的温柔。
但是,最后一句话,宋棉时没有说出口。
这是她心里的一点小秘密。
闻晋似笑非笑:“评价很高,他在你心里地位很重要。”
宋棉时悚然抬起眼,手指蜷缩,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挪开汇聚在闻晋身上的视线,抿唇半晌,声音又轻又慢,生怕闻晋发现什么,“是和外公同等重要的长辈,外公在我心里也很重要。”
闻晋嗤笑一声,没接茬。
车一路朝着医院开去。
宋棉时心里有鬼,又偷偷看了闻晋多次。
最后一次的时候,正好被闻晋逮了个正着。
四目交汇。
他的话落进宋棉时的耳朵里,多少带了点阴阳怪气:“那我是什么?”
宋棉时:“……”
她后知后觉自己没带闻晋,他好歹也帮过了自己几次,语气放轻,姿态放低,“你也是很重要的长辈。”
闻晋没说信或者不信。
宋棉时跟着闻晋上电梯,去了宋云清的病房。
宋云清的气色似乎没有前两天那么差,他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宋棉时,道:“来了?”
宋棉时点了点头。
早年的经历让她基本找不到和宋云清相关的话题。
只是没想到宋云清会和她开口:“欠你的手术费,我会给你的,妈那边……”
他吞了口口水,道:“我知道妈疯的真正原因。”
宋棉时倏然抬起头,站起来,问:“你知道什么?”
母亲的疯病是之前就有,只是被抓回来之后,变得更严重,到现在的时常出现。
然而,现在宋云清居然告诉她,母亲的疯病居然是人为的。
嘴角绷作一线,宋棉时又轻轻问:“爸离开的前一个夜晚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宋云清没开口,眼神复杂的看向宋棉时,随后用手指掐着掌心,那些回忆对于他来说,也是相当的痛苦。
半晌,他问:“有那么重要吗?”
宋棉时回答得斩钉截铁:“有。”
病房里的空气骤然一静。
宋棉时的眼神停留在宋云清的身上,庞大的身躯翻了个身,宋云清躺进床上,用背面对着宋棉时,瓮声瓮气说了一句自己累了,让她赶紧出去。
宋棉时还想僵持,但架不住宋云清什么都不说。
过来给宋云清送药的护士也隐约察觉到了两姐弟的僵持,把宋棉时拉到门外劝说,马上要做手术了,真的不能再刺激病人。
宋棉时深深看过一眼病房里的宋云清,没说话。
晚上,林叔到这边来接宋棉时。
宋棉时上车后,林叔的第一句是:“宋小姐你瘦了,再怎么样也要照顾自己。”
宋棉时微微一怔,低下头一看。
原先合身的裤子已经大了一圈,收腰的衬衣也显得有些空荡荡了,她似乎比前一阵更要瘦一截。
不过是这样的。
照顾病人需要花费很多的精力,外加上会所的那些事,宋棉时瘦是理所应当的是。
她抿了抿唇,轻声说:“我知道的,林叔。”
林叔点了点头,他是打心眼里心疼宋棉时这个小姑娘,所以他也不介意给宋棉时透露点消息:“这两天少爷的心情一直都不好。”
宋棉时感激看前排的林叔一眼。
下了车,老妪在门口等她,她的手上还有一根布绸。
宋棉时没有抗拒,再睁眼,世界重新变得漆黑。
客厅里蔓延着淡淡的烟味,她侧头望去。
星火燎过薄薄纸张,烧卷灰烬。
窸窸窣窣的。
宋棉时驻足半刻,脑海里脑补出男人倚在沙发上,另一只手垂在沙发边缘,颓靡又沉敛的模样。
“闻先生。”
男人嗓音喑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