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际一点一点地由青变白,京城被微寒的白雾包裹,街道冷清且空旷,只有打更人的声音回响。
恰好这时,街角处传来踢踏的马蹄声,马车夫刻意避着人,只从偏僻的小巷绕过来,继而在距离洛家十几米处停下。
等候在里头的阮鹤、李时归,便掀开帘子,又些焦急地往外看。
若是再耽搁一会,这京城就该彻底苏醒过了,当官的要赶早朝,那些个摆摊的要去抢位置,若是被挤到边角去,一天都没个生意,白白辛苦一整日。
那马车夫是公主府中惯用的老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其中原由,却也识趣地不说不问,只是跟着她们一起往那边看。
李时归性子急,看了一会就想放下车帘,嘀咕一句:“怎么还没有来?”
阮鹤瞧她一眼,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耳朵一动便听见脚步,立马沉声道:“来人了。”
三人瞬间屏住呼吸,望向对面拐角处,先是瞧见那熟悉的黑色衣袍,而后才松了口气,放下心继续看着。
来人果然是一夜未归的钟觉予,还是昨日那副打扮,但许是隔了夜的缘故,从细节处就不如之前清爽,比如那木质发簪稍歪斜了些,衣袍边角多了好些褶皱。
再加上钟觉予迎着朝霞、略显苍白的面容,眼底下淡淡的青黑,便莫名觉得对方有些疲倦,不似往日利落。
“殿下,”三人便喊了一声示意他们在这边。
钟觉予便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见了。
人走到马车旁边,往日会搬来脚凳的仆从不在,李时归他们也不大在意,她们的长公主又不是那种娇滴滴小姐少爷,那么点距离都跨不上来。
所以钟觉予突然的停顿住,都被她们忽略,就这样看着对方,用这种方式催促她快点。
钟觉予眼神扫过三人,眼眸中的情绪一闪而过,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手抓住马厢旁边,跨上马车时,好像扶了下腰,继而很快就进到车厢里头。
那马车夫立马挥鞭,车轮再一次滚动起来。
而放下车帘的李时归眨了眨眼,心里头有些迷茫,她怎么觉得之前殿下走过来时,腿脚有点怪异,就好像酸软之后的别扭。
她抬眼却瞧见阮鹤也怔在那儿,好像在怀疑同样的事情。
上次腿脚不便还能说是抱着小道长,那这次……
李时归瞳孔瞬间放大,满脸不可置信。
她们殿下居然是!
“出去,”后面传来的微哑声音打断思绪。
两人动作比脑子快,下意识跃身就跳了车,人都跟着马车走了,才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
“殿下这是……”李时归又懵又不可置信。
一向聪慧的阮鹤也是有些呆,一下子受到的冲击太大,无法转过弯来。
李时归只好自己纠结,虽说主仆有别,可三人从小一块长大,继而投身军营,平日里总有不便处,大家也不纠结、介意,
最多就是其他人背过身就好,可现在,殿下却冒着被人瞧见的风险,将她和阮鹤赶出马车!
李时归深吸一口气,又忍不住感慨,有了伴侣的殿下,终究是和她们生分了。
而里头的人不知她们的胡思乱想,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昨夜闹得晚,后半夜才勉强消停,钟觉予甚至没合眼多久就要起床,只能匆匆洗漱、穿好衣袍,避开来往仆从赶过来,至于身上那些墨痕,实在是没有时间处理,所以才将她们赶出车厢。
天边红日逐渐浮现,半边身子都已探到城墙边缘,炊烟随着鸡鸣犬吠一块出现,街道两旁已有人扛着东西走过。
半响之后,车厢里才发出声音。
“进来吧。”
阮鹤、李时归两人手脚利落,一蹬一跨,再掀起车帘,瞬间就进到里头。
钟觉予已换了一身衣袍,是昨日制衣局送来的紫底四爪蟒服,按照大梁制度,明黄为天子,太子着杏黄,继而便是紫、朱、绿、青。
之前她虽身为长公主殿下,但实际官职只能穿朱色,若在早朝时,还得让一让丞相,但出了门,丞相又得向她行礼,唤她德宁长公主殿下。
如今她凭借战功,得了骠骑大将军名号,换了身紫袍,便算作名正言顺的二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头回穿着紫袍的钟觉予并未露出多少欣然情绪,自顾自靠在车厢里头,半阖着眼,嘱咐:“到了门口再叫我。”
看起来十分困倦。
李时归瞧见这一幕,瞬间就丢下了乱七八糟的想法,立马称是。
而阮鹤则已坐到旁边,小心替对方整理发髻。
殿下虽不喜繁琐,可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再怎么样也得配上两个相衬的饰物。
悬挂在车厢外的铜铃响动,再拐过两个弯后就到了大道,周围的马车变多,熙熙攘攘地往正中央的皇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