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刑部打杂的日子,如果说真的教会了赵东笞什么,遇事多思多想多看,不能看低任何一个小人物便是其一。
回想于尚书在他临行前的谆谆告诫,此次出来,恐怕并不单纯是来查案,要时刻警惕被两派争斗的人马拉入局里。
眼下案子有了眉目,赵东笞却才开始感觉棘手。
姜文远一直远离朝堂,不明了其中的纠葛,但赵东笞知道:庞清扬是罗旭的人。
这才是让赵东笞有些困惑,静不下心来的原因。
如果说当初江训在交代自己寻找鬼新娘的途径,利用这么个隐蔽的人贩子团伙时语焉不详,可以解释为在底下运作的是他们自己人,和盘托出的后果是龙颜大怒。
清清楚楚说出来,牵连甚广,一个不小心,可能牵一发动全身,他们一派的人必会死伤惨重,方能化过此劫,罗旭损失不起,所以才让江训出面顶雷,指望到此为上。
结果天不遂人愿,皇帝老儿下令彻查。
这彻查二字就耐人寻味了,查出人贩子团伙,主犯从犯全都一网打尽叫彻查;
深挖其背后繁杂的各方势力,落马几个官员也叫彻查;
一查到底,无论最终查到谁身上,官家都不会轻轻放过,必要让这朝堂上争斗不休的两个老家伙伤筋动骨,亦是彻查。
刑部的这帮猴精都是官家嫡系,向来不搀和党争之事,这也是官家将此案交由刑部而非大理寺的主要原因。
犹记得于尚书意味深长地给他斟了杯酒,说的两个字“平衡”。
是啊,官家有意打压两派,以便让自己的龙屁股能坐得更稳,罗旭的势力,此次必在削减范围之内,所以庞清扬被扯出来,最终肯定落不着好,而且以他的官职,连当替罪羊的资格都没有。
换句话说,他分量太轻,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官,一个不受重视的正四品,是不可能让罗旭伤筋动骨的。
赵东笞此行的目的还远未完成,也不知道二狗这小混混的骨头为何这么硬,任酷刑加身,蚌壳一个。
只要他开口,牵出庞清扬,牵出此团伙的主犯,案子才有可能继续查下去,这也是赵东笞派了最精锐的人手盯着大牢的原因。
现下除了等以外他们能做的事不多,赵东笞的布置也无甚不妥,只需安心等候即可,他相信主犯比他们更心焦,说不得已经开始着手准备逃离事宜,亦或已然逃离。
他们在徽州抓人的动静再小,只要二狗长时间不露面,没有按约定带着“货品”归来,被人发觉异样是早晚的事。
现在拼的就是谁更快一步,是他们能尽快撬开二狗的嘴,还是主犯察觉到不对,先一步逃窜。
只要对方有意隐藏,再想从茫茫人海中找出来,难于登天。
赵东笞一直隐隐有些不安,这是一种直觉,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此时此刻他无比怀念坐镇京城的那群老狐狸。
罗旭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吗?是吃了大亏还隐忍不发的性子吗?答案都是否定的。
从表面上来看,此案进展到现在,对罗旭是大大的不利,他不会干等着看魏俅做大做强,任由官家削减他这一派系的枝枝蔓蔓。
反击是必然的,问题在于此时摆在明面上的手段赵东笞能看到,罗旭背地里到底在使什么阴招,憋什么坏水,他不知道啊!
未知的总是最让人恐惧的,由不得他不心烦意乱,且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还不能跟姜文远明言,只能自己憋着,十分难受。
“吃饭了、吃饭了!”一名狱卒摇摇晃晃拎着两只尺半高的饭桶进了大牢。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这还是大牢里供应的第一顿饭。
十几个瘦脱了形的犯人跪在栅栏边,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饭碗递上,不停地谄媚讨好:“黄爷爷,求您多给点。”
黄千面无表情,舀起多半勺稀得照人的米汤,挨个放进破碗里,再递上个又黑又硬的死面窝头,不一会,两桶见底,他的工作也要完成了。
毫不理会犯人们的哀怨,他将最后一碗米汤装进破碗,塞进二狗的监室,用力踹踹木头围栏:“吃饭了!”见二狗微微动了动,把个窝头扔到他身边,又低低地咒骂了几句,转身离开。
在一众唏哩呼噜吃饭声中,二狗艰难地睁开肿胀的眼皮,颤巍巍爬到饭食附近,他又饿又渴,也不端碗,直接将头埋进碗里,大口大口喝着米汤,无视周围犯人不怀好意的哄笑。
饭食下肚,虽不能尽解腹中饥渴,但二狗还是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他以身撞栏杆,发出阵阵噪声,终于引来了狱卒。
“tmmd,闹什么闹,谁又皮痒了,找挨打是吧?”
二狗见有人前来,停止动作,盯着狱卒:“我要见姜大人,我要招供。”
呦呵,还真新鲜!姜文远接到狱卒来报,暗道这小子之前受尽刑罚就是不开口,怕直接打死他让他休养一夜,他居然就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