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儿,咱们母子相依为命这许多年,娘可曾有半分对你不起?如今娘只有这一个要求,你若连这都不能答应,娘会伤心的啊!”吴老夫人端坐主位,任由唯一的儿子跪在冰冷的地上。
她神情大半隐在幽暗的烛火之中,吴越根本看不清,他只觉得今天的母亲着实有点奇怪,但做为一个男人,家族为重,并不能很好地理解母亲对来历不明的曾孙的敌意。
若是担心混淆血脉,那大可不必,他又不是好糊弄的,自然在留下宝珠母子后,也派人打探过。
他们租住的小院,以及雇佣来的人手,甚至当初为宝珠接生的稳婆,人证物证,样样都能证实,自己那风流成性的嫡子,确实是与宝珠有首尾。
这个孩子,是正正经经的吴家子嗣,吴越的亲孙子。就像张氏所言,留下这个男孙,有百利而无一害,不过是个不算安分的笨女人罢了,不是问题。
这孩子以后会养在张氏膝下好生教养,没宝珠什么事,若她以后安分守己,吴家少不了她一口饭吃,若她所图者大,那么一个内宅妇人无声无息死去,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因此吴老夫人此时强硬的反对态度,就让吴越有些不理解了。这也是吴老夫人的曾孙啊,难道她不想要个亲生的,却寄希望于一个血缘远了两三代的堂侄孙吗?
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当然这话当儿子的是绝对不能对亲娘说的。他只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吴老夫人对自己的夫君,对儿媳妇,甚至对孙子孙女都强势了一辈子,唯独这唯一的儿子,每每好言好语地相求,都能得逞。
吴越以为这一次也会如此,吴老夫人自然会放缓态度,等过段时间,自己再纳个水灵灵的小妾,再生个软乎乎白胖胖的亲儿子,吴老夫人就该乐开花了。
她之前不总抱怨吴子萱年纪大了,没几年就要出门子了,自己身边寂寞吗?等儿子生下来,便抱到母亲屋里来养,岂不热闹。
没想到啊,任他跪在地上苦苦求了多久了?吴越抬头看看天色,他来时正夕阳西下,此时屋内点着灯都遮不住黑暗了。
得有一个时辰了吧?他除了小时间顽皮,被父亲惩罚跪过祠堂之外,还真没有跪过这么久,尤其还是直接跪在冰冷的地面,又硬又凉,阵阵寒意上蹿,让他忍不住心生怒意。
娘真是老糊涂了。
“娘!那是我的亲孙儿,便是您老不认,我亦是会认的!我老吴家的血脉,无论如何也不能流落在外!”吴越语气也渐渐不耐。
“大伯家的孩子自然是好的,但我听说,那位堂兄的小儿子,已然五岁,早已经记事儿,咱们何必做那让人亲生骨肉离散的恶人呢?”
“而且儿子还不算太老,以后自是能生的,亲生的骨肉,如何比不得抱来的了?”
“我就问你,是不是非要认下那野种?”吴老夫人突然打断吴越长篇劝解,疾言厉色地问道。
吴越怒气值点满,扯着脖子与母亲对着干:“是!必是要认下的。”
“好!好的很,这就是我养了这么多年的白眼狼,你给我滚出去!”吴老夫人再不多看吴越一眼,吴越腿疼心也疼,竟直接站起来走了,出了门,就听到清脆的瓷器落地声。
母子俩闹到这份上,吴越也有些难过,但他不想妥协,只希望过几天,母亲气消了,他再登门请罪,反正亲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哪能想到,一觉起来,吴越刚刚练剑回了房,就得知吴老夫人整装出府,声势浩大,直奔安庆府衙而去。
她干嘛去了?击鼓鸣冤,要告吴越忤逆不孝!
我的个乖乖,别说吴越自己吓得半死,就连赵东篱都惊掉了下巴,耿大人更是结结巴巴来找姜文远拿主意,这案子到底升不升堂,该不该问。
忤逆不孝是什么罪名?能让天底下所有子女都吃不了兜着走的,只要告成了,是板上钉钉的斩立决啊!
大周以仁孝治天下,二十四孝的故事,历朝历代都是推行的,自然在律法上,对忤逆不孝的打击就更加严苛一些。
时人讲究,尊卑有别,长幼有序,父母祖父母是尊长,儿孙是卑幼。尊长对卑幼是有绝对的生杀予夺之权的。所谓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子要敢不亡,便是不孝。
但父母一般是不会主动出首,来告亲生孩子忤逆不孝的,实牵连太广,如若真有惊天动地的隐情,便是一方父母官都要因此获罪,谓之不察。
更何况吴越还有五品的官身,吴老夫人更是五品诰命夫人!
耿大人如何不慌!他才刚刚到任几个月,别为这案子再落得个丢官的下场!
“吴老夫人穿着诰命服来的,外面早就围满了人,你如何不升堂?”引起民众普通关注的案子,想压下去那是痴人说梦。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耿大人一边匆匆命人升堂,一边在心里将吴越骂了个半死。
自他来了这任上,就没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