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盛目光迷离,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两人初见时分。
彼时家里正张罗着要为他娶妻。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礼之自然,他对此没有抵触,只是悄悄地求了嫡母,希望他未来的妻子是个饱读诗书的,以免性格不合,成婚后没有共同语言。
这样的女子着实不算好找。
权贵官宦之家的子女没有几个睁眼瞎,字肯定是都要认的,但是二十多前的风气,还带着前朝的影子,远没有现在开放,女子无才便是德之说极为盛行。
这也直接导致十年前刚刚进入婚嫁年纪的女子,多数都只读女四书,略识得几个字,学些三从四德,三纲五常。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是,真正睿智的豪门、清流门第的才女,以姜文盛的身份,又根本配不上。
他的才名,是近几年才逐渐显露的,十年前的他,只不过是姜府一个小小的庶子,父祖官位不显,便是嫡子,娶的也多只是门当户对的妻子。
轮到他,自然更得低一等。
崔老夫人对他也算尽心尽力,努力寻了几个差不多的,安排了相看。他倒是无所谓的,母亲说好,那便是极好的,娶了便是。
少年心性,与朋友去青楼里吃酒玩乐本是寻常,但因着生母的身份,他去青楼一向不会留宿,更不会对这些可怜人动手动脚,恶言相向。
素娘长得很漂亮,这份漂亮带给她的,是更多灾难。
她比姜文盛年长几岁,已经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楼里呆了多年,见识过各式各样的男子,从最初的绝望到现在的心灰意冷。
一个小姐,第一生存之道,便是走嘴不走心,那些甜言蜜语张嘴便来,往来逢迎炉火纯青,却从来都不曾入眼入心。
不然,且看看那些自以为收获爱情,最终人财两空,被男人骗得死惨的姐妹,落得的都是什么下场,就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姜文盛谈吐优雅,骨子里透出来的尊重,第一次让素娘懵了。
“有劳这些小姐了。”接过斟满的酒杯,他下意识地道谢。
“奴名素娘。”秦素言笑晏晏。
“有劳素娘了。”姜文盛被这笑容晃了一下,愣了愣才道。
“公子莫不是嫌奴伺候得不好,为何如此客套?”素娘哀怨地靠向他,今天她的任务,便是陪他吃酒,最好能将他留在此处,如若成功了,便能得到二十两赏银。
这风月场,从来都是但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秦素那年不过二十出头,已经变成明日黄花了。
楼里新晋花魁,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那皮肤吹弹可破,那小腰不堪一握。
素娘早就不红了,她从来都不是花魁,以前还可以仗着年轻,混碗饭吃,年纪越大,日子会越不好过。
她还没存够赎身的钱。虽然像她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脱了贱籍,但只要存够钱,还是可以不再卖身,安稳寻个小宅度日的。
所以二十两,她不可能不看在眼里。
然而这个看似就很好骗的少年怎么回事?任她如何明示暗示,都不为所动,到最后,甚至爱怜地对她说,她很好,很不必如此,他们就喝杯水酒,聊聊天即可。
神特么跑青楼里过夜聊天!素娘心里暗暗着急,天早已经黑透,这少年几次想走,都被她强留了下来。
最后的最后,结果就是,她的二十两没挣到,姜文盛告罪离去。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有猫儿不偷腥,素娘整理好凌乱的衣衫,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废物!”被与少年同来的朋友一巴掌甩在脸上:“你个贱人,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大爷别生气嘛~”楼里的姐妹帮忙解围,素娘又磕头赔罪,终于被饶过。
后来听姐妹说,是因他们几人打赌,能不能让姜文盛宿在此地,那个打了她的男人出一千两高价却赌输了,这才拿她撒气。
原来他叫姜文盛啊。
等到下一次他们再来时,素娘便私下寻了机会,告之姜文盛这些人拿他打赌之事。
平常她不是个会多事的人。像他们这样的人,生存的第一法则就是少管闲事,这样才能活得长久,活得安全。
然而,她不想他被蒙在鼓里,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她觉得这个少年,与众不同,她不想他受伤害。这些人显然并不是真心拿他当朋友的。
姜文盛微讶,然后诚恳道谢,当时没有多说什么,之后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
素娘既欣慰于他脱离了一群对他另有所图的朋友,又怅然于这么好的少年,也许以后不会再见了吧,他不是那种喜欢逛窑子的色坯。
转过年,他居然又出现了!这次是一个人,在看到她时,两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每隔一旬,他便会来一日,专门寻她。
他们对座畅饮,谈天说地,他意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