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还不明白岁月与沉淀这俩字的含义,只是知道,年小他七岁,看上去却像是与他一般的稳重,精于世道,许是见惯了太多的世态炎凉。
她苟且于他的马下 ,奄奄一息,战马之上,他高高在上,却俯下了身子,伸出了手。
那只宽厚的手,不过是来自于少年,却能够呼风唤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雄姿英发,神情狂妄,用轻声却足够分量的声音说道:“来…站起来,人哪有那么容易败的!”
她不过少女,孩童,眼里的倔强和不服输却胜于眼前这个血性男儿,俩人的傲气透过眼神相融,有着同样的铮铮傲骨。
她饿的面黄肌瘦,奄奄一息却,探出了纤细的小手,鼓足了劲儿,站了起来。
“啪——”的一声,就又重重的摔倒在地。
他哈哈大笑,洪亮的声音在街头响了起来:“朱副官,把她带回府中!”
人如其名,她很谨慎,,没说一句话,走一步路都战战兢兢地,藏着无数冤魂的督军府内,勾心斗角,如履薄冰,她步步退,时时自保。
有五姨太之名,却没五姨太之实。
对她,他是特别的,但,她却清楚那不是爱。
是一种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欣赏,是伯牙钟子期的相见恨晚。
他们是同一类人,是骨子里的傲气,精于尘世之道令他们之间相识,也相互尊重。
对他来说,自己是督军府的锦上添花,而对自己来说,却是一种悲剧。
这时的他权势在握,英雄气概,何况那时,阳春三月,冷峻帅气,所到之处定是百鸟朝凤。
他这样的男人…
谁人不爱,谁人不爱呢?
这一声无声的质问,她很想声嘶力竭的告诉他。
可…
他落泪了!
是为他怀中的女子。
“人死如灯灭,节哀顺变!”五姨太将碗凑到他的唇边。
他沉默了一瞬,便咕咕的喝了下去,然后抬头凝视着她那道不尽情绪的脸。
神色复杂道:“你哭了!”
她怔了一下,借放空碗为由挪开了了视线,心中压抑着巨大的悲伤,泪水却无声的滑落。
“我也很难过,失去了一位很好的朋友,天堂的那边,一定是春暖花开的!”
“春暖花开?”他泛红的双眼含着泪,口中玩味着这几个字,最后只留下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地牢之内,说不出的庄重气氛。
这气氛,与她这性子符合极了,她向来不愿意像那
些长舌妇一样,见识之短,说些是是非非的话的。
“母亲该走了,送送吧!”她低声劝道。
却换来的是许久的沉默,这沉默令五姨太有几分吃惊的睁大了双眼。
“我想陪她!”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人既已死,按理说,跟母亲一并办了丧事,也不委屈她,多少姑姑婶婶姨娘来劝你,就是不听…搂着一具尸体,你就能让她起死回生吗?”
他对她的话闻所未闻似得,声音悲怆的沙哑痛苦:“葬在哪儿?她这么年纪轻轻,难道要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地下吗?”
说罢,又有着惆怅,不,不对,是俩个人。
还有…那肚子里的孩子!
一股绞痛蔓延至五脏六腑,他的手,开始颤抖。
“那你还想怎样?振天,她已经死了,活不过来了!”
傅振天没再答话,而是下意识的搂紧了怀里僵硬冰冷的人,脸颊贴着她的发丝,像个痴傻的孩子似的。
他复又沉浸在自己的祈求,奢望,幻觉当中,无数次的幻想,怀里的人还活着。
她不过是睡着了。
俩人的争执以及傅振天的顽固不化令五姨太有些心力交瘁,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放弃了争吵争执,仰着头,泪水便滑落了下来。
受了伤的声音,说道:“为一个死人执迷不悟,振天,你可曾想过,我,也是那么的爱着你,我以为,我们的相遇是意外,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是一场惊天动地,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却不足以令你动情!”
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刚入府中被许了五姨太名分的时候,整个盐城的人为之,羡慕称叹,因为自己,年轻啊,漂亮啊,可沉鱼落雁,也闭月羞花。
倾国之资,稳重大方,聪慧精于世道,这是那么多
人给自己的评价。
所有的人以为他们是金童玉女,一对璧人,天作之合。
然而,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却不曾动情。
对她是特殊的,却不是男女之爱。
当然,她更清楚一点是,对他对叶婉月更不是爱,纵使他对叶婉月百般宠爱,小心呵护,那高贵的名门小姐,不过是他权势路上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