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哭喊声。 有女童的,有妇人的,还有男主人的怒斥。 但抢红了眼的流民哪里还管他们,有的看见对方家里没什么东西,竟是强拉上妇人就要走,妇人死命挣扎,男人扑上去制止,却被一镐头拍倒在地。 虽然陆无事和杨园没有亲眼看见,但隔着两堵墙和中间一条街道,动静都能传到他们这里来,他们自然也能大概想象到发生了什么。 杨园有些跃跃欲试,但也知道后果,正在纠结之际,却听见一声大喝。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杨园咦了一声。 声音很熟悉,熟悉到他忍不住探出头去。 果然是杜与鹤。 他翻身下马,带着一个随从就冲进去阻拦。 “我乃秦州长史杜与鹤,你们全都住手!这些都是百姓,不是你们要找的富户!更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快住手!” “哪来的老头!” “他说他是谁,什么长史?” “长史就是秦州府的二当家,他是个大官,把他抓起来!” “这些当官的正是因为喝着我们的血,才会让我们连粥都喝不上!” “把他也杀了!” 杨园大吃一惊,他动作比脑子还要快,还没来得及细想,人已经冲出去了。 他手里就抓了根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竹竿,大叫一声冲进人群。 许多人骤然之间被他吓一跳,还真就让他冲到杜与鹤面前。 但众人随即反应过来,三两下就把杨园手里的竹竿折断,有人提着手里的长枪朝他后背刺过去—— 眼看杨园就要被刺个透心凉,一把长刀及时赶到,将长枪格开,顺势将杨园拽走。 杨园忘了自己的处境,他看着倒在人群中的杜与鹤,后者背部插了一把长枪,血顺着伤口喷涌出来,人在不断抽搐,但可以想象后果并不乐观。 被杜与鹤推开的母女二人抱在一团,也都傻愣愣看着这一幕,完全失去了反应。 来都来了,陆无事也没法将所有人拽走,只好长刀一杵,顺势用脚尖撩起地上一把长枪,手接住,往前横扫,一气呵成! 流民们赶忙纷纷后退,有些反应慢的直接就被扫倒在地上。 “你是世家的走狗吗,竟敢帮世家出头!”有人冲着陆无事喝道。 陆无事冷冷道:“世家你们抢也抢了,杀也杀了,我管不着,这片地方附近都是普通百姓住着,你们不是自诩杀富济贫吗?现在杀红了眼,连普通百姓都不放过,谁再敢放肆,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虽然说得豪气干云,心里也没底,毕竟除了自己,其他几 个人都是丝毫没有战斗力的,他一个人要护着这些老弱妇孺,面对这么多流民军,还真说不好后果。 更重要的是,陆无事原本是奉陆惟之命,想找机会出城的,如今一着不慎,却有陷在这里的危险。 对方虽然都是流民,毫无身手可言,但他们人多势众,还会引来府兵。 饶是心里无数后悔吐槽,他脚步也没挪动半分。 此时此刻,后退等于露怯,对方若看出底线,只会一拥而上,后果更加不堪。 流民军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忌惮。 陆无事微微皱眉,决定随手抓一个倒霉鬼来杀鸡儆猴。 但就在这时,附近忽然响起喧哗动静。 陆无事心下一沉,是崔千手下来了? 但来的却是提着扁担锄头的左邻右舍。 “圆圆他爹!” “圆圆他娘我们来了!” “你们走不走,再不走我们跟你们拼了!” 这些人都是附近百姓,穿着只比流民们干净整齐一些,衣裳上没有补丁罢了,但他们黝黑的面容,手里的工具,无不说明他们都是日晒雨淋奔走于生计的百姓,在这些流民沦落为流民之前,流民也曾经是这样的百姓。 现在这些百姓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打算跟流民军拼了。 流民军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待要动手,却被人群中为首的小头目喝止了。 “我们走!” 流民军很快离开。 陆无事松一口气,无论如何,不用打起来对他总是好事。 他忽然想起杜与鹤,忙转头去看! 杜与鹤口鼻鲜血直流,身体已是不抽搐了,但人也没救了。 不止杨园傻眼,连陆无事也傻眼了。 他哪能想到自打他们来了秦州就一直在装病的秦州长史,竟会以这种方式,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