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夕阳光影被拉长成一条平行四边形。
洛晓深呼吸了一口学校的空气，此刻心情大好。
捏着提前知道时代变迁的剧本，这回不仅要做不一样的作业，还要选不一样的专业，预感吸引财富和快乐的磁力都会呈几何倍地增加。
她口袋里装着刚才黄孟圆还给她的饭票，准备穿过操场，往食堂走去。
食堂距离教学楼有些距离，是一幢还没有改造过的矮楼，顶上散养了一群灰得很有层次鸽子。鸽子们三三两两伸展翎毛，在流动的云霞里飞得很自由。
洛晓站在操场上出神地看了会儿，这时手机震动了。
电话那头传来柯律的嗓音：“喂，洛洛，人呢？又要放我鸽子？”
但这声音是少年时期的他的，清澈中竟然还有一丝傲娇。
“什么鸽子？”洛晓手一抖。
完蛋，她完全不知道穿过来之前，这个世界的洛晓和柯律约定了什么。
柯律在电话那头倏尔一笑：“什么？你给忘了。”
“……”洛晓抿抿唇，“太忙了，军训晒晕了。说，什么事。”
柯律在挂掉之前傲娇地说了句：“反正我在车站，你看着办啊。”
洛晓站在原地，打开手机里的短信收件箱，往上翻起了记录。
这一年虽然早有QQ了，但或许因为号太靓经常被盗，所以她私事还是用短信和电话更多。
收件箱：2008年9月7日 19:30:02
发件人 阿律：
【跨海大桥要通了，这周五下午6点第一次通车。我抢了两张首班的车票，一起回家？】
洛晓：【OK】
……这下子，洛晓完全想起来了。
群岛上的交通一直都是很不方便的，在这座跨海大桥通车之前都是靠坐船摆渡。他说的回家，指的是一起坐车回新港镇。
大桥通车有它的意义。在以后的几十甚至几百年里去乘坐任何一个班次，都不会是「首次」。
但当时她答应了这事，却没有去赴约。
不止没有去赴约，而且很快就几乎忘记了这件事。她还能想起来，完全是因为很久以后在留言板再次刷到。
那个世界的纪巡高中时期空间留言板有5万多条留言，根本看不过来；而那个世界的洛晓留言板数量不多不少，在6000多条，其中一大半是朋友们没有意义地互相跑堂。
那些空泛的留言，她结婚以后像修剪花枝一样删了很多，到后面需要验证码和间隔时间，足足删了个把月。只有剩余2000多条是当时朋友们有内容的心情记录，怎么也下不去手删了。
而柯律在那块留言板的记录数量，并不多。他一直保持着情绪稳定的，外加不容易被注意到的简短风格，例如：“明天二模。”
在他这些平淡的评论里，有几条就显得比较特殊了，比如对应今天日期的这一条——“某人放我鸽子。”
洛晓是在很多年后看到自己在评论板底下的回复：“对不起对不起我妈来接我了，我坐我妈妈车走。”才还原出当时的情况。
此时的洛晓悟了过来，她的发小应该是对这件事感到有点失望。
于是她给这个世界的谭美凤打了个电话确认：“妈，你来接我不？”
谭美凤道：“啊？今天又是周五咯？哎呀，晓晓，妈妈今天约了打麻将，六点就开场，你还是自己坐车回来吧。”
洛晓：“……好吧。”
然而一中在山里，要去市里的车站首先还要换两趟车。她想了想，把电话拨了回去：“喂，阿律，现在五点多了，感觉要来不及。”
柯律道：“就知道你动作慢。所以我又买了6点40分那班的。”
洛晓：“呃……那就不是大桥通车后的首个班次了，你没坐到，没关系吗？”
柯律在电话那头听起来没什么情绪：“首天也行。”
洛晓心想，像小时候那样正常相处就行了，她说：“那好。我过来了。”
挂了电话，她返身去高一二班自己的教室里，取出课桌抽屉里的包。果然，身份证和钱包也在里面。
辗转换车以后，洛晓到达了市里的车站。市里的香樟树郁郁葱葱，环卫工人一天扫好几次，街道几乎洁净无尘。
十七岁的柯律正坐在位子上，垂着并不太长的碎盖刘海，塞着副耳机，书包放在旁边的等候位上，帮洛晓占了个座。
此时的他肤色过于白皙，睫毛很长，有种洗衣粉的清淡香味。他好像比记忆里更清秀了。
洛晓走过去，拿掉他的一半耳机，“嘿！”
柯律抬起头，还是那样子，浅浅的眼眸，于清淡之中隐隐有力量。
他指了指放在地上套着塑料袋包装的两杯菠萝沙冰，“都快化了”。
洛晓粲然一笑：“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