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诀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大厅中许多人所注视。
惊异的目光围绕在他身上凝聚、打量。
如果是平时,他并不喜欢被那么多目光注视。这会让他感觉自己从“观察者”,变成“被观察者”。
但现在他并不在意。
他只是专注地盯着屏幕中央的宗凛,看他身上各处血淋淋的伤痕,破损的垂落的骨翼,同时在脑海中快速制定接下来协调与安抚的方案。
一如这七年以来,他曾经无数次做过的一样。
宗凛还在沉默。
而监测器中的感染值仍在持续升高。
沈诀手臂撑着桌子,俯身向前,脸部接近麦克风,道:“宗先生,请相信我。”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入密闭的房间,嗓音清亮温和,却有斩钉截铁的力量。
“我可以帮助你。”
宗凛沉默着,许久,沾血干裂的唇总算动了动。
“……最后一次。”他沙哑地说。
“好。”
沈诀干脆利落地答了一声,直起身,准备进入实验室,发现史尘正在打量着他。
这位研究院的院长,整座城市的最高管理者之一,虽然已经年过五十,却仍有一副看上去相当年轻的、富有攻击性的俊美长相。
银框眼镜下面一双细长眼眸,眼瞳是深冷的灰色。
“院长。”沈诀向史尘询问,“我可以进去了么?”
实验室的大门由史尘操控。史尘不按下开门按钮,任何人都无法进入。
史尘却并没有立刻把门打开,而是抬手关了麦克风,道:“刚才,你跟他说这是‘最后一次’。”
沈诀:“是。”
“你对实验体做了不必要的承诺。而我并没有同意这次之后就停止对他的感染值抑制实验。”史尘道。
沈诀眉头一挑,道:“不是承诺。我是在说明事实。”
“——因为这确实会是最后一次。”
“还有,院长,容我纠正,异能者是人,不是实验体。”
史尘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道:“你很自信。”
许教授见势不妙,急匆匆地走上来,道:“咳咳咳……院长,小沈是新人,不懂规矩,也没什么经验。年轻人嘛,就是容易上头,一时冲动进去恐怕什么也做不了,不如我们考虑一下其他方案……”
说完就疯狂向沈诀使眼色。
沈诀仿佛没有看见,对许教授道:“我有分寸。”
许教授还想说什么,史尘淡淡打断道:“既然这么有自信,那就让他进去吧。”
史尘按下按钮,实验室大门打开。
沈诀拿起旁边旁边抑制器托盘,转身走进门里。
大门在他身后轰隆合上。
迎面而来是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房间角落里散落的骨片比监控屏幕上看到的更多,都是之前实验遗留的生物资
料。
地上、墙壁上遍布着许多处血渍(),也不知道究竟是宗凛留下的(),还是之前进来的研究员们留下的。
宗凛就靠坐在金属舱旁。
他看上去比在屏幕里更加没有生机,苍白的发,苍白的人。“灵魂”序列的异能波动不稳定地发散出来,身体已经半边异化,白骨生花。
沈诀感受到身体里的灵魂标记在逐渐发烫。
宗凛的眼睛抬了起来,看向他,血色瞳孔仍旧漠然。
宗凛不认识他。也并不信任他。
甚至,在看到他过于年轻的外貌的时候,还微不可察皱了一下眉。
沈诀走近过去,蹲下身,将装着抑制器的托盘放在一边,取出棉花用酒精粘湿。
“宗先生。你感觉怎么样了?”
他并没有立刻进行抑制器的佩戴工作,因为他知道,七年前的抑制器效果并不足以遏制宗凛的异化。
他轻声问着,然后仰头查看宗凛情况。
沾了酒精的棉花擦过宗凛唇边的伤口。
宗凛不说话,抿着唇,血色瞳孔收缩成竖直的形状。
沈诀靠太近了。
太近,战斗的本能会让他警戒。
可是为什么,他会对眼前陌生的青年感觉到异样的……亲切?
好像他们之间并非陌生,而是已经这样相处了很久很久的时间。
被标记者和标记者是有所感应的——即使在原本的世界,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宗凛并没有与他有过灵魂标记。
然而这里毕竟不是真的七年之前,而是宗凛自己的意识空间。
对方在意识空间的记忆停在七年之前,灵魂被困在这座金属的囚牢里,但标记还在。
他们之间的桥梁还在。
沈诀给他的脸清理干净伤口,放下手中的酒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