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蟑螂,黑暗固然可以放大她的恐惧,但在某种程度上,也减轻了密恐患者的症状,毕竟看不见,没有直接的视觉画面,她完全可以用想象美好的东西来替代眼前的可怕。
这是暮霭从小训练到大的技能,熟练得很,毕竟她没法控制自己是否看到可怕的家伙,并且那些家伙总喜欢寻找能看到自己的人,跑过来吓唬他们。
也就是在这时,屋内的环境再度有所变化,暮霭眼前突兀地出现一小撮光亮,是一种仿佛带了老电影老照片滤镜一样的光。
它照射的范围很小,只让暮霭看清了灶台前面的那一小块地方,一个脸上罩着一层黑气的男人站在炉火前,目光低垂看着面前的大锅,里面做着的水正在“咕嘟咕嘟”往外冒泡,从发白的水线看来,已经烧开很久了。
男人凝视着大锅,暮霭凝视着看不清面目的男人,蟑螂四处乱爬的“窸窸窣窣”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完全被水烧开的声音替代。
约莫10几秒之后,男人忽然伸手握住左右锅边,像练习憋气那样,将脑袋一下子埋了进去,他的上半身在拼命抖动,下半身也像是骤然离水的活鱼一样弹跳不止。
然而男人的双手和头都很稳,稳得超出了正常人的反应,就好像它们从对方的身体上脱离出来,单独属于另外的体系一样,依旧握着滚烫的锅边,埋首于“咕嘟嘟”的热水里。
暮霭站在原地,双臂抱肩很好地充当着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她冷眼看着男人的身形,这是典型的“被自杀”场景,而且像是旧事回放,她插手也拯救不了什么。
黑暗中很难分辨时间的流逝,暮霭只能根据自己的脉搏来推算出大概的时间,整整3分钟男人都在挣扎,然而动作幅度越来越小,力道越来越轻,终于在她数到4分钟时,彻底不动了。
这种近乎静止的画面又存在了约莫1分钟,忽然男人像是有了力气一样,原本耷拉在地的双脚缓缓站起,双手松开锅沿,脑袋也从大锅中抬起,露出了一张已经不剩多少皮肉的脸。
男人侧头看向暮霭,咧开没了一半肉的嘴唇,露出里面森白的牙齿,缓缓开口:“你——看——什么——”
暮霭眨眨眼:“看肉熟了没。”
男人没料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缓了缓,才又说道:“那你觉得熟了没?”
暮霭点头:“九分吧,可惜之前没处理,煮的时候也没放花椒大料八角茴香,估计做出来很膻,狗都不吃。”
男人扯了扯脸皮,又掉下来一块碎肉:“你很想吃?”
暮霭摇头:“我就是有点饿了,可你一直占着厨房,我也没法做吃的——你什么时候能用完?我可以出去等,这里让你弄得太热了。”
厨房里烟雾缭绕,都是刚才烧水煮人头时冒出的热气,在既没有空调又没有风扇狭小空间里,是个人都会觉得憋闷。
哦,对方已经不是人了?那没事了,它感觉不到也是正常的。
男人朝着暮霭走了两步:“为什么你不怕我?”
暮霭心中戒备,面上依旧无动于衷:“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怕你?说的好像你这种样子很少见一样,你走出去看看,外面多得是比你难看的。”
这是实话,暮霭见过太多丑陋的鬼了,这位老兄连前50都排不到……别说前50,在暮霭心里,它甚至还不如刚才的蟑螂群有威慑力。
尤其是以暮霭的经验来看,对上鬼这种生物,光是怕是没用的,普通人如何她不知道,反正对她这种特殊体质的人来说,越是反其道而行之,越是安全。
只要能牵住了鬼的鼻子,那么她就立于不败之地,接下来就是施展话术的时间,看看到底能从对方身上套出多少东西。
例如最关键的一点,对方到底是谁,与黑伞公司有什么关系,会不会就是这间房子的上一个租客。
——以及,那个按着他、强迫他把自己煮熟了的家伙,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