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取走,这一定是佛母护佑的结果。
梁兴甫走到囚笼前,一言不发地盯着吴定缘,想要多享受一会儿这美妙一刻。直到吴定缘的一口唾沫飞出牢笼,落到额头上,他才伸出手来,握紧其中一根板条。
吴定缘撼不动的大料,在梁兴甫的巨力之下被轻易抬起。平衡一失,囚笼“哗啦”一声坍塌解体,梁兴甫的手捏住吴定缘的手臂,把他硬生生拖了出来。吴定缘没有做任何反抗,因为这毫无意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仇恨的眼神一直瞪着梁兴甫,牵引他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确保梁兴甫不会再往这个囚笼里多看一眼。
既然脱不开囚笼,那么唯一保住苏荆溪的办法,就是把她藏得更深些。这策略说来简单,只要一个人愿意主动牺牲,便可实现。
梁兴甫解下身上的铁链,将吴定缘五花大绑,然后将他扛在肩上,朝着船坞外头走去。吴定缘知道自己必然无幸,勉强抬起脖子,最后瞥了一眼身后。
“一线生机,还是留给你们这种还在乎些什么的人吧……”他道,随即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最终一刻降临。
此时,在礼字坝的运河对面,混乱已经接近尾声。在永安营的强力弹压之下,三百多个纤夫全都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脑袋。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官吏,也都被拖到树下,接受简单的救治。
“廷益,这次我欠你一个大人情!回头去宋风楼,我请你吃最地道的宋嫂鱼羹!”
方笃对于谦深深一揖,语气里一半感激,一半后怕。没想到这些白莲余孽如此嚣张,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五坝之上。若不是于谦坚持要他出兵,只怕漕河运输都要为之中断,他作为当值官员怕是要倒大霉。
于谦赶紧把方笃扶起,嘴上客气着什么同年之谊,心里却是一阵苦笑。
他的本意,是用白莲教的名头吓唬方笃,好出动永安营去对付梁兴甫。可谁想到假戏真做,白莲教居然真的在礼字坝策动暴乱。方笃的麻烦解决了,可于谦的目的一个也没实现。
他扫过河岸,黑压压一片全都是光着身子的纤夫。太子不见踪迹,吴定缘和苏荆溪也不知下落,梁兴甫这个大敌更是消失不见。怎么想,这都不是一个好兆头……于谦强抑住不安,对方笃道:“白莲信众狡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这坝上坝下,得好好搜查一下才好。”
方笃点点头:“廷益考虑得周到。我这就派人去运河对岸,贼人一个也别想走脱!”于谦犹豫了一下,道:“若是搜到什么可疑人物,不妨知会一声,也好让我安心。”
他不敢在方笃面前透露太子身份,可又得仰仗永安营来找人,讲话时必须斟字酌句,特别累人。方笃满口答应,一转身,脸色突然一沉。
原来那位薛孔目被人救醒,一脸狼狈地跑到老槐树下请罪。方笃二话没说,抬起腿来狠狠踢过去一脚,把他打翻在地。这个儒生在漕河上混得久了,行事也沾染了江湖的彪悍气。
“你贪虫穿了心!纤夫伙食都敢克扣五成,真不把陈总兵放在眼里吗?”方笃痛骂。
他知道下面的人不干净,只是没想到贪蠢到这地步。纤夫是力役中最辛苦的,盘坝又是拉纤中最累的活,一分油荤一分力气,所以纤夫伙食一向得供足。胆敢在这里头截留五成,那是成心跟漕运过不去啊。
薛孔目赶紧辩解,说伙食没有克扣,只是食材没来得及送来,他愿意垫钱先补上,为陈总兵分忧。至于漕船倾覆,不是管理上的疏漏,而是白莲余孽故意捣乱之故。
方笃知道这些小吏世代攀附在漕务衙门下面,盘根错节,自己一个流官也不敢太过责罚。既然薛孔目愿意吐钱出来赎错,又把盘坝事故推给白莲信众,把上官的麻烦择得干干净净,他也就不为已甚。
反正一没死人,二没波及城内,三来弹压及时,方笃觉得这个分寸刚刚好,没必要再搞大了。
方笃开口道:“如今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把混进纤夫里的白莲教众挑出来,一并送到刑部分司的狱里。记住,不得枉抓一民,不得漏逃一人。”——他特意提醒一句,是告诉薛孔目抓几个典型,别把人都抓光了,谁来干活?
薛孔目闻言大喜。本来是贪腐小吏逼迫民反,他搞不好要被杀头,现在方笃把它直接定性为白莲余孽闹事,自己的罪过就没那么大了。
方笃交代完之后,继续去跟于谦说话。薛孔目狞笑着拎起灯笼,走到这群黑压压蹲着的纤夫中间,一个一个照过去。很快他走到孔十八身前:“老东西,怎么样?刚才的嚣张劲呢?咽回到狗肚子里去了?”孔十八一口痰飞过来,薛孔目闪身避过,狠狠地砸了他肚子一拳,老头痛苦地蜷起身子,把刚才吃的馒头呕了出来。
“这个是首恶!”薛孔目大声道,永安营的兵丁立刻把孔十八往外拖。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朱瞻基,好像也是首先冲上来的几个,一指:“这个也是!”
薛孔目一口气又挑出来八个纤夫,都是平日里看不顺眼的刺头。永安营的士兵拿绳子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