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节?是了,他是白莲教的护法,想必曾跟山东都司的军队交过手,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还真是梁兴甫啊?”
一旁朱瞻基瞪圆了眼睛,他的惊骇不比别人小。梁兴甫像一尊杀神从南京跟到淮安,简直快成了噩梦,怎么一到济南反成了救兵了?吴定缘没空详细解释,只是沉声道:“白莲教已归正。”
朱瞻基还没感叹,单目流血的靳荣先冷哼了一声,随即含混不清地嘀咕了一声:“想不到,他也来了。”吴定缘眉头一皱:“你也认识梁兴甫?”
靳荣道:“就算我瞎了,耳朵也能认出来这个人。二十多年了,他竟还活着。”
吴定缘心中大起疑云,二十多年?这么说来,靳荣早在永乐之前就认识梁兴甫了,比佛母起事更早。不过眼下这局势不容他刨根问底。于是吴定缘一晃刀柄,逼住靳荣:“少说废话!快让你的手下都退开。”
靳荣冷冷道:“没用的。”
吴定缘手腕一抖,刀锋压下:“你不说也无妨。只要你死了,你猜那些人会跟谁走?是一个死了的叛卫官军,还是如假包换的大明太子爷?”
叛乱这种事本来心理压力就大,现在首脑又被挟持,群龙无首。只消太子堂堂正正亮出真身,占了大义名分,台下那几百名卫官还能向谁效忠?
可出乎吴定缘意料的是,靳荣还没发话,朱瞻基却先摇起头来:“没用的。”吴定缘莫名其妙,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太子随即又补了一句:“他和朱卜花是老战友,皆是汉王麾下。整个山东都司的兵马,都是我叔叔的旧部。”
“你自己猜出来的?看来还不算太没用。”靳荣难得地夸赞了他一句。
“你们真是……好谋划。”太子感慨了一句。
当他猜到幕后贵人是汉王,一切线索都有了解释。朱卜花带勇士营南下,是为了确保在南京干掉太子;靳荣则暗中在济南集结山东都司的兵马,北上京城。成为汉王篡位最为锋利的一把利刃。
两京之谋的全貌,至此显露出了大半布局。北京、南京、济南三点并发,格局之闳阔,令人咋舌。
所以太子说没用。愿意来济南的卫官,一定都是靳荣的死忠心腹。一旦靳荣被杀,这些人与其跪求太子宽宥,更可能是一拥而上,把朱瞻基、吴定缘等人剁成肉泥,然后一哄而散。
吴定缘遗憾地“啧”了一声,只好放弃了劝说卫官们投降的幻想。
朱瞻基捂着右肩,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出来。吴定缘不敢再耽搁,对台下大声道:“给我们备好三匹快马来,搬开北辕门的拒马,要快!”
台下的人一阵轰乱,吴定缘把靳荣的肩膀一推,厉声道:“快!”那几个卫指挥使和千户没奈何,只好吩咐下去。过不多时,有人牵来三匹高头骏马,鞍辔齐备。
“牵到台边,让开一条路!”吴定缘说,缓慢地在靳荣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下面的卫官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可是谁也不敢害了长官性命,只好后退几步,让出一条路来。吴定缘比了一个手势,朱瞻基先跳下台去,翻身上马。梁兴甫也站起身来,但他没有急着上马,而是接过吴定缘的钢刀:“你先走。”
吴定缘顾不上感叹病佛敌这莫名的体贴,他纵身跳下台去,也翻上一匹马。梁兴甫挟持着靳荣走到台边,突然念诵起《要行舍身经》来。
吴定缘突然寒毛一竖,上次听到经文,自己差点被凌迟处死,这次病佛敌又要发什么疯?
只见梁兴甫缓缓垂下钢刀,手腕突然一转,在靳荣腿上削下一块肉来。靳荣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惨呼。这一下子卫官们急了,纷纷朝前拥来,梁兴甫一晃刀刃,再次把他们逼退。只是这一进一退,让离开的空隙越发狭窄。
“梁兴甫!”
吴定缘起了急,这个节骨眼上,何必节外生枝。梁兴甫的眼神十分平静:“有些旧事要处理。”说完手起刀落,又从靳荣手臂上削下一块血肉。
吴定缘知道这家伙疯起来,根本不管不顾。眼下情势紧急,也只好随他去。他转身一抖缰绳,对太子说:“走!”两匹马朝着北辕门而去。
这边梁兴甫念着《要行舍身经》,挟持着靳荣到了台下,要把他架上第三匹马去。不料原本萎靡不振的靳荣在上马的一瞬间,双臂蓄势,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量。
这力量不足以挣脱梁兴甫的束缚,但多少让身体恢复了一点自由。梁兴甫反应迅捷,飞起一刀去削他的脑袋。如果靳荣不想死,就只能乖乖把头低下。
可靳荣的选择,连梁兴甫都没料到。他不闪不避,硬生生让脑壳撞在了刀刃上,顿时血流如注。与此同时,他冲着四周大吼起来:“挟质者,与质同击!”
他的声量颇大,震得整个校场都嗡嗡直响。这是军中铁则,挟持人质的人,要和人质一起杀死,绝不妥协。台下卫官们本来束手束脚,一听他如此吼道,立刻群情激愤。
梁兴甫第一次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