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以及内廷的宦官们,要么跳进水里奋力往外游,要么留在原地一筹莫展,甚至有人试着攀上墙头,要利用通脊朝前跑去。
杨士奇没有离开,他先喊住几个没头苍蝇一样的小宦官,让他们去到张皇后所在的宽台。一位略通医道的宦官帮皇后号了一下脉,表示暂无大碍。杨士奇松了一口气,让他们把她与两位藩王接回后宫,好好休息。
安排完这些,杨士奇才去问周围的人,外面什么情况。一名禁军守卫告诉他,那个挟持了天子棺椁和神主牌位的奸贼,已经冲到了御街之上,朝着东边漂去了。
“东边?”
杨士奇隐隐捕捉到了什么。吴定缘的这一连串举动,可谓天马行空、不拘一格,竟被他硬生生砸破了僵局,固然令人赞叹,可目的呢?以这人表现出的缜密与决断,绝不会只是单纯泄愤。
现在他居然驾着龙棺借水东去,御街东边有什么地方他非去不可?杨士奇在京城为官多年,对城中地理十分熟稔。他心中暗过了一遍京城舆图,猛然醒悟。
在京城东南角有一处东便门,外有大通桥。桥下有一个巨大的转运码头,承接大通河,绵延到通县高丽营与白河连通,直去天津卫。这一段河道称为白漕、北运河,是漕河的终点。
其实这条河原本的终点,是在北方的积水潭,与昌平的白浮泉水联通。只因永乐陵寝选在了昌平天寿山,不能再借水怕惊扰龙脉,所以如今积水潭的漕运已废,城内御河变成了像内秦淮一样的风景游玩之地,漕运码头遂东移至大通桥处。
吴定缘曾经提过,太子正在赶回京城的路上。以常理度之,走漕路是最快的办法。若他所言不虚,太子应该是在东便门外大通桥下船。
难道说……吴定缘竟想驾着龙棺去东便门迎太子吗?这想法简直荒唐!可杨士奇思来想去,竟无第二种可能。
无论汉王、张皇后还是一朝重臣,都陷入了惯性思维:谁去导引龙龙棺,谁就是嗣皇帝。只有吴定缘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太子不来就龙棺,那就让龙棺去就太子。
大胆、精妙,而且亵渎。这是杨士奇对这个计划的评价。
无论如何,只要能阻止汉王的计划,就是一个好计划。杨士奇正想办法如何突破大水阻挠,也赶去东便门,却不防突然有人偷偷拽了一下他的衣袍……
杨士奇能想通的事,朱瞻域也能想通。
他此时拼命摇动船橹,胖胖的脸颊上汗水肆流。小舟迅速游出端门,前方是高大的承天门城楼。这条路汉王走过无数次,但乘船还是头一回。
“你是说,他是想去东便门迎接太子?”汉王沉声问道。
“正是。太子从南京一路赶来,都是沿漕河北行。东便门是千里漕河的终点,乃是必经之处。吴定缘一定是朝那边去了。”
汉王抬起手来,用一方金丝手帕擦去嘴边的血迹。牙齿断折的痛楚,从嘴里一阵阵传来,搅动得他的心神愈加烦躁。这么长时间的精心筹谋,只差一步即可达成,千算万算,却偏偏横生出这种枝节!
他并不怕吴定缘逃走,但如果外围还有一个急速赶来的太子,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不是说,派了人去追杀吗?”尽管船上没有别人,可汉王还是压低了声音。因为他们正顺着水流穿过承天门黑漆漆的门洞。暗无天日之地,最宜私语密谋。
朱瞻域道:“太子乘坐海落船过了阁上闸之后,我一直派了精骑沿路追踪,亲眼见它过了天津卫。现在青州旗军一分为三,以廊坊为轴前后堵截,层层设防。太子身边只有一个张泉,绝无突破可能,请父王宽心。”
“当初唐赛儿也说在南京干掉太子,绝无幸免可能!你去淮安接手,也说太子绝无北上可能!”汉王的愤怒在嗓子里滚动,“可瞧瞧你们搞出的这个局面!”
朱瞻域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已经做到这个地步,父王您不可被一个小人物乱了心神。”
汉王沉默片刻,把手帕揣回袖子里,一屁股坐到船头。毕竟也是快五十的人了,之前旷日持久的对峙,同样令他身心俱疲。小舟恰好行至门洞中间,让汉王的面孔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阴影之中。
“瞻域,你刚才怎么不等瞻坦上船就划开了?”
“儿臣怕吴定缘跑掉,一时心急……”
“这门洞里只有你我父子二人,连篡位谋弑之事都能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汉王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跟瞻坦互别苗头,不肯相让,这也是人之常情。可如今大事未定,一家人还是不要互相算计了。”
他一改午门前的霸气,多了几分老父亲的絮叨与无奈。朱瞻域摇橹的动作没有变化:“世子之位,只有一个;太子之位,也只有一个。”
“你这是在责怪我偏心吗?”
“不,长幼有序,二哥做世子我并没什么怨言,乖乖做个临淄王也不错。怪只怪父王您给了我这个乾坤变易的机会,让我看到了一线天机。人心一动,便回不去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