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射?”
汉王先是一怔,旋即有些气恼。老五这小子,真是小聪明!他若什么都不问,直接开铳,射也便射了,事后给个赦免便罢。现在他大声问太祖和太宗的神主牌能不能射,难道我还能回答说能射?
“你看清楚了?”汉王不甘心,又问了一句。
朱瞻域道:“看得很清楚,一定是那奸贼从太庙里偷出来的。”汉王压抑住胸中的怒火,一甩袖子,沉声道:“还不快追上去!看看他到底想干吗!”
除了这一对父子之外,其他人也都看到了这两块牌位。直到这时,他们才明白吴定缘的真正意图:他竟想借着这股洪流之势,把天子龙棺运出宫去。这两块神主牌位带在身上,就是两块最好的护身符,没人敢上前干扰。
这听起来实在匪夷所思,可又真切地在眼前发生着。龙是停灵之所,龙棺是出殡之具,无论是谁与谁斗,都是围绕着礼法来争,断然不会冒出半点亵渎念头。只有当一个人对皇室毫无敬畏之心,才能用如此天马行空的手段来打破僵局。
只见那个小捕吏一边在奋力划动,一边还在嘴里念诵着什么。任何一个把视线投在那瘦高身影上的人,都忍不住生出疑问:难道他念的是什么白莲教的搬运神咒?
“真是麻烦死了……”
吴定缘深吸一口气,不断地抱怨道。他的右手已经彻底废了,剧痛一直延伸到肩部,他只能换成左手握住铭旌杆子,一下一下地朝前划去。
这尊龙棺毕竟不是木舟,在水里不太容易驾驭。好在洪水是从内金水河漫出,汇聚到午门之后,再向着端门以及更南方的承天门流去,他不用费太多力气,只要稍微控制一下棺材的走向,便能顺着水流方向前行。
耳边响起风声、雨声,还有各种叫喊声与脚步声。吴定缘转动脖颈,看到在午门城楼之上、左右步廊之间、社稷坛的围墙上缘,都聚满了禁军锐士,一把把强弓劲弩对准了他。这些人在汉王与张皇后的对峙中不敢造次,对付一个小人物却毫无压力。
只消一声命令,吴定缘就会被射成刺猬。可他前心与后背的两块神主牌位,以及脚下的棺材,却营造出一种无形的肃杀气场。大明迄今为止除了建文的三位帝王,居然在这个小人物身边聚齐了,令得百兵辟易,强敌束手,谁也不敢靠近分毫。
这一路上因为洪水的缘故,城门都未及关闭。这一条棺舟迎着风雨,顺洪而走,先越过端门,再至承天门。在重兵环伺之下,吴定缘却像一位野渡的悠闲艄公,举竿不疾不徐地划动着。只见两侧朱红色墙垣不断后退,他衣袂飘飘,胜似闲庭信步。
一过承天门,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眼前一条横着的是长安宽街,对面一条平整如砥的纵道,从承天门一直延伸到南方的大明门,两侧皆是通脊连檐的千步回廊。这里是皇城外围,百官衙署所在,不过这会儿淹得比午门还厉害,大水已漫过城门一半,放眼一看,御街南北尽是波涛滚滚。
视野一开,吴定缘挺起胸膛,心中陡然生出一阵快意。
从古至今,有几人能划着天子的灵柩纵穿皇城?这可是花多少钞银都换不来的享受。只怕瓦子里最好的说书先生,这么写也会被骂瞎编吧?
他摸了摸胸前的栗木牌位,这么近看,也不过是块漆了金粉的木板罢了,居然把满朝文武震慑得不敢靠近,荆溪她可真是神机妙算。
这是临行之前,苏荆溪特意交代的。她虽不知京城虚实,但以吴定缘的行事风格,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便建议说如有机会,设法弄到太庙里的神主牌位,扛起它来,便可以横行无忌了。
其实只要对手有哪怕一个勇于牺牲的,这计策也无法奏效。但正如汪极所说,整个两京之谋的各方势力是靠利益捏合在一块的。这样的一个组织,人人皆为自己,天然就要互相算计与提防。苏荆溪设下的这一计策,正点中了他们的弱点。
“这可不是我的发明,而是你父亲的故智。”苏荆溪交代完之后,这样说。
吴定缘开始时不明就里,后来半路上问了昨叶何才知道。当年朱棣攻打济南城,携来了数门大炮,铁铉便在城头画了朱元璋的大像,还在每一处垛口高举神主牌位。结果朱棣不敢再轰击,这才给了铁铉可乘之机,解了济南之围。
二十五年之后,铁铉的儿子又一次高高扛起了朱家神位,还是为了守护朱家皇帝,还是要去对抗欲要篡位的朱家宗室。时光的洪流,打了一个轮转居然又回到了原地,不能不让人感慨命运之奇。
只是这一次的结果,一定不会重演当年!
吴定缘咬住嘴唇,左手用力一摆,整条龙棺朝着东方转了个弯,浮上了一片汪洋的御街。
也许是刚才的一阵狂风吹散了铅云的缘故,肆虐了数日的雨势缓缓开始收住了。只是洪水蓄积太盛,想要水退还得有个半天。
汉王以及诸位重臣根本等不得,他们纷纷踏上从南海、中海以及内苑湖中调来的游舟,拼命朝着承天门追赶过去。至于禁军、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