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澜不懂阵法,但他从眼前的情形也能猜出:“龙嘴里的就是阵眼?”
“是。”沈凡眉头微蹙,“阵眼偏偏在这里……”
谢云澜意识到了,他回头问:“差一盏龙烛灯会怎么样?”
“一百零八盏龙烛灯才能结成灯阵,差一盏的话……”沈凡抬头看着龙首上的袁朔,沉声道,“功亏一篑。”
谢云澜神色一变,还未等询问怎么办,突然听有人唤他的名字。
“谢云澜。”袁朔明明离地那么远,声音却清晰的传到谢云澜耳中。
“面见圣君,为何不跪?”
这声音像洪钟一样一重重回荡,带着迫人的帝王威压,周围的妖物一同俯首,在这君主面前臣服。
“圣君?”谢云澜非但不跪,他甚至没有下马。
他勒紧缰绳,安抚着被袁朔气势所影响的马儿,嗤笑道:“邪魔外道,也配自称圣君?”
“大胆!”袁朔斥道,“你别忘了,当年若非朕力排众议,任用年纪轻轻的你统领大军,你焉能有今日之成就!”
“陛下赏识之恩,臣自不敢忘!”谢云澜似有所触动,正色回道。
“不敢忘?朕看你是忘了个干净!”袁朔冷声道,“否则你怎敢带这逆贼一起,作乱犯上!”
谢云澜沉默不语。
袁朔复又放缓声音,循循善诱:“朕知你忠心,便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非但恕你死罪,还可以许你高官厚禄,你继续做你的大将军,为朕统领这千万大军征伐天下!”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袁朔抬高音调,伸手指向沈凡。
“现在,用你手中的剑,替朕杀了他!”
群妖跟着这声音一起呼喊,重重叠叠,声势浩大,像是在助阵,也像是催促。
四面八方的杀意都汇聚在沈凡身上,沈凡不由看了谢云澜一眼。
魂火能挡住妖邪,但是挡不住凡人的兵刃。
尤其谢云澜还问了一句:“当真?”
“金口玉言,岂能作假!”袁朔大笑道。
沈凡正在犹豫是不是该松开抱住谢云澜腰的手时,就听谢云澜也笑了一声:“可即便陛下恕了臣的死罪,臣今夜依然会死在这杀阵中。”
“这阵法既为朕所布,留你一命又何妨?”袁朔催促道,“朕说到做到,勿要再犹豫了!”
“那其他人呢?”谢云澜又问,“臣的妹妹,兄弟,也在这城中,他们死了,臣一人独活也没什么意思。”
袁朔眉头微蹙,似有些不耐:“你替朕将事情办成后,朕可以放他们一马。”
“还有臣府中的侍卫幕僚,也追随我多年,虽是主仆,在臣心里却也与亲人无异,不知陛下能否……”
“谢云澜!”袁朔冷冷的打断,面上已有怒容。
“还有臣常去的那家面馆的老板,酒馆的伙计,茶楼说书的老伯……”谢云澜自顾自继续,几乎将京中所有认识的人都数了一遍。
他笑道:“陛下,臣舍不得呐,不如你把他们都放了?”
“不识好歹!”袁朔声如震雷,怒意引动全城的魔气,吹起烈烈狂风。
大宛驹嘶鸣一声,在这威压面前再站立不住,重重地砸在地上,谢云澜在马匹倒下的前一刻已经带着沈凡飞身下马,二人顶着狂风站立。
“袁朔!”谢云澜直呼其名,他满面怒容,气势比之袁朔竟是分毫不让,“为君者当以民为重,你为求长生,把黎民苍生置于何处?!把江山社稷又置于何处?!”
“胡言乱语!”袁朔冷哼一声,“既然是朕的臣民,那便合该为了朕的大业献出一切!”
“包括你的儿子?!”谢云澜怒声道,“虎毒尚不食子,你竟是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袁朔大笑道:“凡人在乎子嗣血缘是为传承,朕修成长生神龙后当与天同寿,不需要子嗣继任,朕是千秋万代的帝王!”
群妖齐声喝应,像是在山呼万岁。
“痴心妄想!妖蛟就是妖蛟,你永远成不了龙!”谢云澜是这山呼的浪潮中唯一驳斥的逆音。
“一介凡人,朕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你拿什么来阻止朕!”袁朔袖袍一震,滔天魔气从他袖口涌出,便如山呼海啸,带着天倾之势朝谢云澜压来。
便像袁朔说的,凡人在这天倾之力面前渺小如蝼蚁,哪怕谢云澜已经远胜常人,却仍然只有被碾成肉泥的下场。
可在场的仍有一人。
沈凡将手抬高,他如凡人一般渺小的身影此刻便像只手撑天的巨人般高大,滔天魔气尽数被挡于烈烈火光前。
沈凡隔着相撞的火焰魔气与袁朔对视,沉声道:“他有我。”
袁朔冷笑一声:“你的魂火已经衰弱至此,朕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言罢,空中尚未完全成型的妖蛟咆哮一声,巨口里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