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会这样波澜不惊地度过她的学前班生涯。
中心小学教学楼对面是一片松树林,里面种的松树是观赏松,因为种植的时间不长,还没办法修剪,远远看去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原始松树林。
有些松树种得特别近,有小孩会把不要的木板架在这样的松树中间,可以当作跷跷板。
崔美青这段时间迷上了这片松树林里的跷跷板,经常拉着朱美丽、李梅和段芸仙,四个人玩跷跷板,正好合适。
傍晚,有大把娱乐时间的小学生散布在松树林的各个角落,各种尖叫声不绝于耳。
突然,一声嘹亮的哭声从远处传来。
崔美青被吓了一个趔趄,站稳了之后满脸迷茫,“出什么事了?”
特别喜欢看热闹的李梅溜到松树林边上,踮着脚,举目四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短短几分钟,松树林外围站满了人,大家都在看,是谁在哭?出什么事了?
崔美青挤到人墙里,和大家一起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在学校对面的水泥路,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被一个妇人半抱着往外拖,旁边还有几个男的在协助她。
小姑娘哭得特别凄惨,涕泗横流、形容狼狈。
崔美青倒吸了一口凉气,细看一番,发现在这群人旁边还跟着呆呆傻傻的许星。
“她们这是在干什么?”崔美青不忍地问:“那个人都哭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扯她?”
这也不像是拐卖妇女,人贩子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绑人。
张梅和杨思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就站在她旁边。听到她这么问,张梅解释道:“抱着她的那个是她妈妈。她脑子不行,一直在读三年级,以前还和我一个班过。你看,她旁边的那个,是她的妹妹,也是脑子有问题。她妈妈生了三个孩子,只有一个是正常的。现在她长大了,来大姨妈,不会自己照顾自己,上课会把卫生巾扯出来放在桌子上。学校实在没办法让她继续上学了。她妈现在只是在带她走。”
崔美青说不出话来。
让两个脑子有问题的孩子上学,学校确实已经尽力了。
现在想让她退学,不影响班级正常上课,也可以理解。
可崔美青心里堵得慌。
明明大女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生?许星未来要怎么活下去?那个正常的孩子以后得承担多大的压力。
“她叫什么名字?”愣了半晌的崔美青突然问。
“许阳,她叫许阳。”
崔美青有些鼻酸,许阳、许星,多好听的名字,偏偏没人记得住。
大家只知道,她们叫傻子。
许阳的声音忽然变得更大声了,她妈妈摁不住她,她挣脱了出去,跑了两步又摔倒在地。
她的裤子不知道被谁拉了下去。
其实什么都没露出来,露出来了,学生们也看不到。偏偏有些捣蛋的男生吹起口哨,不怀好意地大叫、大笑起来。
崔美青脸色变了,她皱眉,悄悄溜出人群,捡了几个小石头。
“嘭。”
“啊!”笑得最大声的男生突然被一块石头砸中,他惨叫了一声,张着臭嘴骂:“哪个小瘪三砸我,不想活了?”
他旁边的玩伴嘲笑他:“你逗人恨啊,被砸不是活该。”
“嘭。”
“啊!”
又有人被砸了。
在他们反应过来前,崔美青偷偷离开作案现场。
晚上,平复心情睡下的崔美青久违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的灵魂好像被套进了许星的壳子。大家嘲弄她、忽视她,她崩溃地想大叫、反抗,但嘴张不开,手脚不听使唤。
就好像有一层玻璃,把她和世界上的正常人隔开,她的喜怒哀乐都被挤到了一个壳子里,别人的一切举动都像默剧的无声表演,整个世界荒芜得让人害怕。
一身冷汗的她从睡梦中醒来,天蒙蒙亮,旁边的施成美呓语了一句什么,听不清。
崔美青松了口气,她回到人间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孤单和寂寞贯穿她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
吃完早饭去上课,有小孩围到许星周围。他们昨天都看到了许阳和旁边的她,这会正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你和你姐姐都是傻子?”
许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在和自己说话,有些高兴,她僵硬地扬起嘴角,试图表达她的友善。
小孩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傻子,只会傻笑。”
“丁洋洋,你一个汉语拼音都不会念的人,凭什么说别人是傻子,你才傻子呢。”
崔美青大声冲他喊:“闲着没事把你桌子下面的垃圾捡了,你那个座位脏死了,你是垃圾人啊?”
丁洋洋白了崔美青一眼,迫于她班长的官威,灰溜溜地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