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边听叶芳愉说话, 一边端起茶盏,放在鼻下嗅了嗅,然后递到唇边。
还未入口, 又听得叶芳愉说到“神仙”二字,心神霎时一动,锐利的眸光旋即将叶芳愉锁定, 难道真如他之前所想,那拉氏才是得上天眷顾之人?
一时也没了心情品尝新茶。
他蹙着眉把茶盏放下,表情有些难看。
叶芳愉立在原地怔了怔,怎么不喝,是她说得太夸张了吗?
心里顿时又升腾起一股懊恼。
还不等她补救,皇上转动着扳指, 沉声问她:“你和保清昨儿睡得如何?”
他还不确定那拉氏知不知晓神物一事,也不知上天到底是如何安排的,不敢贸然泄露天机,只能徐徐套话,希望能先从叶芳愉这儿问出来什么线索。
叶芳愉不知面前人心中的弯弯绕绕,还在疑惑话题怎么从养生转到了昨夜之事, 不过此时也没有多余时间供她继续深思,“回皇上, 有保清在, 臣妾昨儿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甚至不知皇上是何时……”
离开的。
嘴里的话只说到一半, 叶芳愉脑中忽然有扇名为“原主记忆”的大门被轰然打开。
叶芳愉:“……”
她想起了原主以前是如何侍寝的,也知道了今晨杜嬷嬷为何会那般愁眉苦脸,刻意跟她强调了许久“何为妃嫔的本分”。
别的妃子如何侍寝她不知晓, 但她知道,哪怕是再得宠的妃子,想必也没有她这样的——竟直接将皇上撇在一旁,兀自抱着胖宝宝一觉睡到大天亮……
心中有个得意洋洋的小人忽然“啪叽”一声倒在地上,继而涌上来的,是一股名为“心虚”的情绪。
叶芳愉再笑不出来了,紧张兮兮捏着帕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看见皇上脸上表情已经黑的犹如一团浓墨,想都不想径直蹲了下去,“还请皇上赎罪,臣妾早晨不是故意的……”
她是真的没想起来。
早睡对她来说已经够痛苦的了,谁又能想到居然还要早起呢?再说她现在还没有习惯妃子的身份,忘记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心里念念叨叨,脸上却表露出十分明显的深深歉意,潋滟的水眸里仿佛写满了一千句“以后再也不敢了。”
屋内一时无人说话,皇上其实也有些无奈。
若不是那拉氏再次提起,他根本想不起来早晨发生了何事,又怎会专程跑来问罪于她?
……还是说,他在那拉氏心中,就是这样的人?
皇上盯着叶芳愉的侧颜凝视了许久,才闷着声音道了句:“起来吧,朕不怪你就是。”
叶芳愉咬着下唇怯生生抬头,就见皇上弯腰朝她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
叶芳愉犹豫片刻,微微颤着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下一秒,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传来,将她从地上直接拉起,随后,又指了指他身边的位置,“坐。”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没有生气,叶芳愉瞬间放下心来,依言坐下,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现在的她完全没有必要害怕呀。
身旁这人正因为之前误会了原主的事情,对她心怀愧疚,百般补偿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因为没能早起这一小事呵斥她?
……大意了,果然还是业务不够熟练。
想着,心头怯意霎时间如同浪花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胆子瞬间又变大了起来。
她端起桌上茶盏,递到皇上跟前,“皇上不尝一尝臣妾的心意吗?”
泡了半个小时呢,可不能浪费。
皇上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往下挪,最后不知是停留在她手腕间,还是停留在杯子里,过了一会儿,缓缓道:“不着急。”他把杯子接过去,轻轻放在桌上。
复而再次转动起了扳指。一边转着,一边表情凝重地看着她,好似有许多话想问。
叶芳愉不明所以,一时间既心虚,又莫名其妙。
好在皇上也没有纠结很久,重新开了口:“你方才说一.夜无梦是睡得很好的意思,为何无梦就是睡得好?”
叶芳愉:“……”
皇上您的求知欲真的很强。
她默了默,努力拣着通俗易懂的词语来给他解释:“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晚会做梦是因为白日里想的太多……而想事情呢,又需要动用到大脑,大脑一直在想着事情,到了夜晚也不停歇,便会使得身体也无法休息。”
“所以,若是把它反过来就很好理解了,无梦就说明大脑和身体都处于休憩的状态。等它们都休息好了,第二天醒来自然神清气爽……”
一番话,说得极富逻辑,叶芳愉自己都佩服自己。
但她却不知道刚才这番话已然加重了皇上心中的猜测。
看来上天降下的指示果然与那拉氏有关,她竟果真对黄老之学颇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