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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杲杲,远处沉湖里,残枝枯荷,歪歪斜斜地立在浅塘淤泥中,秋风拂过,芦苇荡犹如落雪一般,飞絮漫天。
火红的夕阳映照在湖面上,一片橙红绛紫,于这肃杀的秋季里,显得热烈。
进县城的官道上,几辆马车正以不疾不徐的速度缓缓前行着,护卫在马车两侧的十余男子,皆精悍勇猛,远远看着便叫人不敢招惹,有从旁经过的马车,纷纷多看了几眼,猜测着,不知又是哪位贵人去云梦拜泗洲寺。
却见那马车忽的缓缓停下了。
马车上走下一中年妇人,带着一护卫,朝回走了些许路,来到官道侧茶水摊子旁,却未入那茶肆,而是停在一卖梨老妪面前,似是与那老妪交谈了些什么,过了会儿,便带着满满的一篮子秋梨朝回走。
至于那老妪,则还千恩万谢的站在远处。
这买梨人便是随主子出行的杨嬷嬷了,她拎着梨爬上马车,坐稳后,马车又缓缓朝前行去。杨嬷嬷将那梨简单擦洗后,装进木盘中,摆到马车中间的小桌上,笑着朝马车中人道,“公主尝尝这梨甜不甜。那老妪自家院子里种的,今岁年景好,结了许多果,家里吃不完,索性拿出来卖了。一家子都以种地为生,也未卖过,更不知如何叫卖,都打算原样带回去了。老人家听奴婢说要买,高兴得不得了。”
“秋梨最甜,也养人。”永嘉选了个不大不小的,也不嫌弃什么,就大大方方咬了一口,果是汁水清甜,咬上几口,一点梨渣都无。不过这样多的梨,她一人是决计吃不完的,果子便是要新鲜才好吃,便道,“剩下的,等到了云梦,便给大家分了吧。”
一路上皆是如此,杨嬷嬷也早已习惯了,笑着答应下来。
永嘉吃了梨,用湿帕子擦了手,继续翻看起云梦的县志。一县的县志,自然是外面买不到的东西,属于官方文书,都存放在各县的县衙书库中,她这里的,却是数月前从京中寄来的。
可能是以前循规蹈矩,被约束久了,永嘉都未曾想过自己会这样任性,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念头,竟也就那样付诸实践了。
正月十五后,她便告别了儿子儿媳,从京城出发,没出门的时候,觉得天地广阔,大好河山,可去的地方数不胜数,可真出了京郊,那股子兴奋劲儿过去,永嘉却又不知自己第一程应去哪里了。
还是翻游记时,偶尔读到一篇关于虎跑泉与雨前龙井茶的文章,便临时起意,去了趟杭州府。在那里,她脱下了华服,跟着当地的茶户去茶山采茶,细雨朦胧的清明时节,哪里都是潮湿的,即便不下雨,穿梭在浓郁中的低矮茶树间,不消片刻,春衫也浸润湿透了。
绵绵春雨里,她跟着茶户采茶,学着制茶,折腾了半月有余,才得了一小盅的雨前龙井。凌晨时分出发去虎跑泉取泉水,满满的一瓮清澈泉水,煮开后烹茶,配着当地农户晒的地瓜干吃,大俗即大雅,屋外春雨淅淅沥沥,屋里茶香四溢,实在是惬意快然。
从杭州府离开后,永嘉又取近道去了吴中苏州府。
她去了苏州府的纸廊巷,与永嘉想象中的不一样,当地虽也有颇大的纸坊,但亦有许多小纸坊,前店后坊,往往是家中男子在外售卖,妻子带着女工于后宅制笺,麻雀虽小,却称得上五脏俱全。且这般的小作坊,往往售出的苏笺各异,不乏极具趣味的。
苏州府热闹,她待的久了些。
每日天蒙蒙亮便醒来,她住的客栈不远便有一条食巷,清晨时分,便支起一个个小摊子,永嘉几乎每家都去尝过,有时候也有不合胃口的,不过大部分她都很喜欢,鲜香的小馄饨,脆香的素锅贴、豆沙馅的甜青团、清香扑鼻的桂花糖粥……
用过早膳,永嘉便也不坐马车,带着嬷嬷一路慢行至青石小巷,或是金玉器具一条街,或是纸廊巷,或是旁的,她并不缺什么,有时候也会空手而归,却也不觉得白去一趟。
到了夜里,她便去乘画舫,船行河上,来来往往的画舫船只,悠扬的琴声、婉转的苏州小曲、徐徐而来的清凉夜风中,河面被烛火照得明亮如白昼一般。
她在苏州度过了一整个炎热的夏天。
直到数月前,才打算西行去楚地的沔城尝尝当地的莲藕。荆楚是千湖之省,盛产莲藕,亦把莲藕吃出了诸多新鲜法子,永嘉所看那游记写到沔城莲藕时道,“生吃如秋梨般清甜,熟食如板栗般粉扑”。实在是看得都觉诱人。
她这一路,基本也并未特意赶路,随性而至,走到哪儿便在哪里看看,昨日听说附近云梦的泗洲寺值得一看,索性便过来了。
……
行至客栈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夕阳的余晖已经彻底隐去。
他们在客栈安顿好,小二进屋送来茶水,永嘉便也没什么架子,叫住他问,“本县可有什么值得一试的吃食?”
小二迎来送往,自是很习惯和人打交道的,见永嘉气质高贵,虽做妇人打扮,容貌却清丽雅致,半点儿看不出年纪,一看便